只能在一开始的时候答应绍文,得到你们的欢心;但是自订婚后,我开始感到恐惧,难道这一辈子,我就真的要和绍文共同生活了吗?”她抬头,眼神清亮的看着大家继续说:“谁能感受那种巨大的恐惧感降临在我身上时,我是如何难受呢?所以,我逃开了。”
“是的,我对不起每一个人。逃回台湾时,我并没有准备得到一份真正的感情,只是想远离一段时间,看看和绍文的事会不会因此冲淡一点。没想到,我却遇到了耀晖;我们心意相投,他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于是他也成为我另一个对不起的人。因为我在和他交往的时候,并没有坦白告诉他我是订过婚的,对他而言,这是多么不公平的事!然而当时的我只能以鸵鸟心态,盼望绍文会主动要求分手,不敢跟任何一个人说出自己的心事。”
“绍文,关于你曾经对我说过的每一句难听话,我父母都知道了。请你谅解,我不是出卖你或扯你后腿什么的,只因为他们被蒙在鼓的事太多,我在向所有人坦白后,无法独漏掉这一桩。你有疼你、爱你的父母亲,我难道就没有吗?你神通广大的父母能提供一切你要的东西,我的父母或许不行,但世界上有哪一个做父母的,会故意要将自己的孩子往火坑推呢?”
“雨桐。”绍文开口了,声音异常的平和。
“有一度,我是为想得到你而疯狂了!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懂得夺取自己喜欢的东西,夺不到就说难听话。雨桐,这些都是我最近这些日子才想通的道理,请你也想一想,说难听话是为了什么?说难听话的前因是为了想得到那样东西啊!是的,你说对了,我修养不好;很多人想得到一样东西,是不会用说难听话这个下下策的,但我用了!我用的原因,除了我个性上的跋扈、霸道,还有,我以为你畏惧你的父母,而你的父母畏惧我的父母!”他理智且缓慢的说。
“没有想到,我真是自食恶果了!雨桐,我不知道这位杜先生爱你有多深,爱有多深好像也不是可以随便衡量的,但我对你的感情绝不亚于他!你常觉得我外交辞令说得太多,可是这却是出自肺腑的真心话!只是,事到如今,真心话又怎么样?”他落寞的自问。
雨桐目不转睛的看着绍文,表情既惊且疑,心想,他是因为有爸妈在场,说起话来竟成视诋事多了?或是真的自己领悟的?
“绍文,我并没有嫌弃你!坦白说,能听到你这一席话,像是让我吃了一粒定心丸呢!”廷山在一旁看绍文如此沉稳,不由替他打气。
“谢谢你,伯父。”绍文感激的向廷山笑笑。
惠晴一听,心紧张起来,就他们俩一搭一唱的,别人都没戏唱了?“绍文,你倒是口才流利!怎么以前不用你表明,我也都不怀疑你的真心,现在你说得煞有其事的,我竟察觉不到什么了?”惠晴讽刺的说。
“惠晴!”廷山叱了她一声。
“干什么呀!怕说吗?怕说就不要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嘛!”她激动的回他。
“够了!管管你那张嘴!”廷山怒得额上青筋都暴出来了。
“我”她待要说,让雨桐给打断了。
“妈,我来跟绍文说。绍文,你既有此一问,我当然应该回答。男女感情,我一直跟你强调过的,不能只有一方付出,这样并不是真正的感情啊!你说你爱我,没错,你说了好几年你爱我,到现在你还是这么说;我们姑且不论你是如何爱我,你能让这段感情放在心中持续如此之久,确是感人!但是我并没有爱上你!绍文,从一开始到现在,我没有一刻是爱著你的;你能说我错吗?男女之情本来就要你情我愿,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你,你大可以去另寻喜欢你的人啊!为什么这么死脑筋,非要栓住我、栓住你自己,让我们两个到最后竟要以仇敌身分相对呢?你问我真心话又怎么样?我只能说,谢谢你还愿意对我说真心话,比起你对我的左一句恐吓、右一句威胁,我是宁愿多听你说一些真心话的。”
“好了,绍文,反正说真心话为时已晚,咱们还是说说难听话吧!”惠晴在一旁替到现在还没机会开口的耀晖着急。
“绍文,我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雨桐说。
“不准你这么想!雨桐,你和绍文之间的问题不过是一场误会,他没有对不起你,我不准你有任何非分之想!”廷山阻断雨桐说了一半的话。
“廷山!你怎么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啊!绍文这孩子,你之前说了解,结果呢?他暗地连你也不放在眼!现在就凭他在我们面前一副乞怜的模样儿,你就信了他吗?”惠晴怒喊著。
绍文苦笑的看着这出自己主导的闹剧,他是该做个了结了。
“伯母,我没必要乞怜的!”他捺著性子纠正惠晴的话。然后转向雨桐,形容萧索“雨桐,我知道你想什么。那天说,要摊牌的,不是吗?我我是没有王牌了。”
雨桐一惊,不对劲啊!这转变太突然,绍文一直用他父亲做为赢得最后胜利的筹码,而杨伯伯也的确看重他们的婚事,否则绍文放下事业飞来台湾,他怎么会答应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雨桐问。
“伯父,伯母,很抱歉为你们带来这么多困扰。现在我们要回归民主,让一切压力释放!请两位做民主的见证人,好吗?”绍文心灰意冷。在来之前,他和父亲通了个电话,发现自己谈论这件事时已经没有一丝火葯味了,父亲还夸他有所长进,心疼地说:“绍儿回来吧!”
所有人都静下来,等待他为刚才那番教人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的话做更详细的注解。
“雨桐,在场现有两个人,都想与你做姻缘逃讪的夫妻;你的右边是杜先生,你的左边是我。请你不,你不要说出来,请你决定要嫁谁,就面向谁,好吗?”他心如刀割的说。
雨桐再次惊奇的看着他,轻声问:“我要嫁谁,就由我决定吗?”
他听了痛彻心肺,这不等于是最后的抉择了吗?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廷山吓了一跳,紧张的捉住绍文的手说:“别胡闹!你万万不要担心,有我在,什么也不”
绍文轻轻的拍了拍廷山的手说:“伯父,对我而言,这也是历史性的一刻;是雨桐教会了我尊重别人,使我一生受用无穷,这不但还了你欠我们杨家的恩情,我还欠了她让她选择未来的权利,请让我现在把该还的都一一还清吧!”
至此,惠晴终于肯恢复昔日对待绍文的慈祥,和蔼的看着他。
“雨桐,你可以决定了。”绍文说。
她太感动,一时之间竟只能傻傻的看着他。
绍文惨然的笑出来“雨桐,你再不转过去,我就以为你要嫁我了。”
她伸手紧紧握了握耀晖的手,然后站起来,走向绍文,眼带著泪,哽咽的说:“绍文,谢谢你!”
她原想说的有更多更多,但绍文轻抚著她的长发说:“我也不输、你也不赢;你是得到真爱,我是得到解脱。雨桐,你还祝不祝福我?”
雨桐一迳的点头,泪水不停滑落下来;耀晖走过来,向他伸出手,他握住耀晖,两个人相视而笑。
“恭喜你!杜耀晖!”绍文诚挚的说。
“天!绍文,”耀晖改口叫他的名字“你真令我折服,你知道吗?”
“是吗?”绍文头一次听到如此真诚的赞美,有点飘飘欲仙。
“是的!有一刻,我真的要担心雨桐会选择你,而不是我了!”
绍文笑着,伸手擦掉雨桐颊上的泪痕,把她推到耀晖身边,故作轻松的取笑他们:“雨桐,你看看这小子多不信任你的感情!没关系,反正你也还没真正做出选择,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
雨桐和耀晖同时笑了出来。
惠晴也红著眼眶走过来,在绍文面前,温和的说:“绍文,原谅我刚才的口不择言,我实在是”
“我了解的,伯母。很难想像我的态度怎么会改变得这么快,是不是?其实这样的彻底悟懂,花了我足足”他扳了扳手指头,说:“六年。如果我早些放手,就不会让大家痛苦了。雨桐,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可能将我父亲想得太恶霸了!”
雨桐马上听懂了他的意思,说:“嗯!的确很令我惊讶!绍文,我一直以为你到最后一定会请出杨伯伯来,使我的父母”
“曾经是的,但我父亲毕竟明理,他不希望我为难你、为难伯父、伯母,所以请放心,我们解除婚约,并不会受到任何来自我父亲的压力。”绍文打断她的话,并看了廷山一眼。
“绍文,你这是何苦?一切有我在,你不需要这样”廷山眼见大势已去,无可奈何的说。
“伯父,真的非常感谢你。我和雨桐可能是有缘无分。其实家父很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是我不好,总故意卖弄玄虚,让大家以为我背后有一座靠山,对不起,让大家试凄了。
“绍文,那你现在决定怎么样?”惠晴问。
“我会尽快回英国,那边的工作搁置太久了,我自己也不放心。伯父、伯母是不是也一道回去?”
惠晴和廷山互望了一眼,廷山不语,惠晴笑着朝雨桐和耀晖努了努嘴,说:“要看他们了。”
雨桐红著脸低下头,耀晖将手搭在她肩上,用行动回答大家的疑问。
廷山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跟著一惊,绍文是给他上了一课了!他汗颜的想,就算绍文肯放过雨桐,但如果没有明言保证杨先生不会追究此事,他也许还是不允许事情这样的发展!前几天和惠晴大吵了一架,惠晴骂他懦弱,骂他胆小怕死,他竟无法为自己辩解一字一句。
“虎毒不食子,廷山,你要把自己的女儿吞了吗?”惠晴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又在耳边响起。
要把自己的女儿吞了吗?他默默的咀嚼这句话。这几年,他真是变了!刚结婚时,他对生活的要求不高,有一份安定的工作、一个小小的书斋,这样好像就足够了;生下雨桐后,他初尝人生的另一种快乐,才发现,原来也可以要得更多!
利欲薰心,他是食髓知味,且浑然忘我了!
错了错了,错在一开始走错,能悔改却不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