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来喜欢用叠词,说话腔调也尽量向大人靠拢,但年龄关系,这发音难免有些奶声奶气,再配上他认真的小模样,直让人看得心里发软。
贺椿只要一想到这孩子有可能是他师父,心里更是软成了一滩水。
“那是别人胡说,你是一个好孩子,而且扫把星也不带霉,人家是彗星,轻易还不出现呢。”
小孩却固执地说:“阿爷阿嬷,死了。”
“那也跟你没关系,是赖八和村人贪婪,他们想要杀人夺财,可又怕人说他们,就故意把所有坏事都堆积到你头上,说你是灾星,这样他们杀人再夺走你家财产就有理由了。坏的是他们,不是你。”
小孩摇头,却没再说什么,只依恋地趴进少年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他没有告诉少年,阿爷阿嬷在收养他的头半年对他很好,可是后半年他们也害怕了,那晚他之所以会看见赖八夫妻杀死阿爷阿嬷,不是碰巧,而是他知道他阿爷阿嬷特意找赖八夫妻过来,想要把他送走。
他不想被送走,就去偷听他们说话。听到赖八说要送走他这样的灾星必须要花钱消灾,得送给柳神婆三十两银子,让她做法事,只有这样送走他才不会给阿爷阿嬷和村里引来灾难。
但他阿爷阿嬷不同意付出那么多银钱,赖八夫妻就说老夫妻俩给村里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现在连消灾银都舍不得,质问他们是不是想害死全村人。
之后老夫妻俩就和赖八夫妻吵起来。
争吵中,他阿爷发怒说不要送走他了,就把灾星留在家里,正好可以防止小人上门贪图他们的银钱和房子。
阿嬷也把拿出的银两收了起来。赖八婆娘不让她收,竟跟她抢夺起来。
正好阿爷还拍桌说:不是说那孩子是灾星吗,如果说他是灾星,那我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然后阿爷看见赖八婆娘抢银子,气得就想上去扯开她。
混乱中,赖八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砍柴刀,威胁阿爷不花钱消灾不行,还说他们不这样做,村里人就要联合起来把他们一家一起赶走。
阿爷大怒,抓起桌上茶壶就去砸赖八。
赖八就挥舞砍柴刀遮挡,结果没有打中茶壶,却砍中了阿爷的脖颈。
阿嬷看阿爷被砍,想要大叫,被赖八婆娘捂住嘴。
阿嬷拼命挣扎,赖八婆娘就问赖八怎么办。
赖八一开始很害怕,可听了赖八婆娘说了几句话后,就把阿嬷也砍死了。
然后他们把阿嬷装在小箱子里的银子连同小箱子一起拿走。
他们本来还想进屋里找更多钱财,可他们又怕拖久了被人发现,就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阿蒙知道自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他阿爷就说他很聪明,他才三岁,可是他能记得所有他看过、听过的事情。
他阿爷阿嬷会那么怕他,也许就是因为他太聪明,他想如果他要跟着少年,就要表现得笨一点,跟其他孩子一样才好。
孙大石说会让郎中送草药来,可贺椿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人。
贺椿也没把指望都托付在孙大石他们身上,在等待期间,他加劲努力想要恢复修为。
可一运功,他身体就针扎一样得疼。
贺椿硬是忍住,咬着牙把小孩体内的负能往自己体内引。
第一次没能成功,那就来第二次。第二次也不行,那就来第三次。
一次又一次运功,贺椿都被扎得麻木了。
第十次运功时,贺椿已经疼得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小孩就坐在他怀里,自然也察觉到他的异样,小孩缩起身体,似乎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造成少年如此痛苦。
贺椿正想要安慰他,目光忽然落在泥地上。
泥地上留下他们刚才进入时的脚印,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痕迹,看起来就像一幅抽象的油画。
贺椿一拍脑门,他怎么就忘了呢!强行运功不成,他还可以画符啊。
要画符就不能抱着小孩了,他现在情况特殊,得把全身都投入进去,运气好也许可以像第一次画原始符纹一样自动进入练功状态。
但有个问题,赖八婆娘不是个安生的,加上那个柳神婆,用膝盖想也知道后面肯定会有麻烦上门。
可如果他现在带着这个孩子离开,柳神婆他们就有理由说他做贼心虚,动摇他前面好不容易才给村民造成的震慑感,而柳神婆和赖八婆娘他们为了斩草除根,说不定还会派人追杀他们。
只要追杀他们的带上几条狗,再付出一两条人命的代价,说不定他贺椿真的会栽在这里,就算他具有近乎不死之身,可这个跟他师父同名的孩子百分百没命留下来。
不能走,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贺椿看向外面天色,小雨还在下,无法从太阳的运行轨迹计算时间,他只能大致估摸了下,前面运功应该耗费了不少时间,现在很可能已经是正午过后。
虽然不清楚那柳家村距离这个村落有多远,但想必不会太远,考虑到古代通行困难,加上刚刚发过洪水,也许来回要花上一两个时辰,甚至更多。
而从孙大石到现在还没有送草药来看,也许那柳神婆已经到了。
但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动手?
是在做什么准备,还是在等待天黑?
贺椿怀疑那柳神婆也惧怕他这个和尚的“佛力”,可她既然敢来肯定也有什么自恃,只不过对方很可能想等到更有把握的时候。比如让他们饿上一天?比如想让这孩子直接伤重而死?比如他们还希望这孩子的带霉体质能把他也祸上一祸?
想到这里,贺椿心里反而放松了一点,他巴不得对方等到晚上,这样就给了他画符行功的时间。
只要他能运用一丁点修为,他就可以画符自保。
符箓之所以能够产生效果,除了正确的符纹,还要有能量激活符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