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敏敏，我回来了。

    严峰一回家，迎接他的是妻子美丽的容颜。她笑着接过他的公事包，替他脱下西装外套，递上拖鞋，服务周到。

    累了吧？我替你放水洗澡。她温柔轻笑。

    好，今晚有甚么好吃的？今晚我不想做饭，我们出去吃好不好？享受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这么有兴致？没问题，全听你的。

    那你快去洗澡啦！她把他推进浴室。

    没两分钟！他在浴室里喊她：敏敏，我的浴巾打湿了，麻烦你帮我再拿一条。

    她拿着浴巾走进浴室，拉开门，水柱下的他精壮结实，像是古希腊神话里的神祗，俊美无俦。

    浴巾。她站在门日，却已红了脸。

    严峰回头朝她一笑，抹去满脸水珠。帮我拿进来，放那边吧。她放下浴巾，刚想转身离开，湿淋淋的大掌已扯住她的手腕，惊呼一声，来不及反应已一脚踩进蓬蓬头下。

    水柱当头冲击而下，浑身湿透，一双有力的臂膀缠住她的腰，炽热的吻已捕捉了她的唇。他永远是这么狂热、激情！投降地叹息，她已搂住他的颈项，热烈地回应着他。或许，这已是最后的狂欢，她不想再隐藏自己的热情。

    感觉到怀里小妻子不同以往的热烈回应，严峰的欲火一发不可收拾的高涨。双手急切摸索在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上，努力剥除多余湿透的衣衫。

    唇舌交缠，激情无限，道道水流不断冲刷在两人身上，激起更多燎原情焰。不想再等，他抱着她回到房中。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躺在他臂弯中，枕着他胸膛，耳中听着他沈稳的心跳，舒敏望着天花板，轻轻问：峰，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你会不会难过？傻丫头，干嘛讲这种话？皱眉望向她，他眼底写满不解，心底隐隐浮起不安的感觉。

    无法否认，仅只是她的随口一言，仅只是一个不会发生的假设，他都不想听到说她会离开。

    都说了只是如果嘛，你说，如果我不见了，你会不会想我，会不会着急地满世界找我？翻了个身，手肘支着身子，她认真地锁定他脸上的表情，一心冀望着可以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曾经爱过自己的痕迹。

    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小小的身子锁进怀里，紧得似怕下一秒就会失去她，严峰急切地要求：敏敏，说！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快说！

    看着他情急的表情，舒敏的心泛起暖暖的温度。或者，严峰对她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他的爱虽然没有自己深，但只要她在他心里曾有过一席之地，她就满足了。

    想到这里，她笑了，把小脸埋进他的胸膛，低低的承诺从他胸前传出：好啦好啦，永远不离开你，死也要死在你怀里，可以了吧？听到那个不吉利的字眼，严峰的心猛地一跳，急急捧住妻子的小脸，满心忿怒的责问：敏敏，你到底怎么了？为甚么无缘无故说这种话？软软的小手抚上他的俊颜，深深视线凝注在他的眉眼间，舒敏微微嘟起小嘴，撒娇般轻轻说：人家跟你开玩笑的嘛，干嘛这么认真？把她紧紧拥进怀中，严峰闭上眼，沈声低语：以后不许再讲这种话，就算开玩笑也不行！

    正因为他已经尝过一次痛失挚爱的感觉，那生不如死的痛简直让人发狂，他没办法再忍受一次这样的感觉。

    好啦，我以后不说甚么死不死的了，可以了吧？严大爷！闭上眼，偎在他暖暖的怀抱里，她忍不住舒服地低喃：好困，好想睡。没多久，舒敏就在他怀中沉沈沉睡去。严峰拥着她，静静看着她沈静的睡颜，那纯洁如天使的恬静容颜将是他此生的眷恋。

    不知不觉间，淡淡笑颜在他唇边轻绽，掠开她额头垂下的发丝，温柔的吻眷恋地落在她光洁的额上。

    这一刻，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他是真的爱上了她，这个纯洁如天使的女人，他报复的对象，仇人的女儿。

    他愿意为她放弃仇恨，忘记过去，和她从头来过。

    但，他还有这个机会吗？

    思绪纷乱，胡思乱想中，手机响起，他忙接起，生怕吵了她的睡眠。

    喂，严先生吗？

    我是。刻意压低声音，瞄了眼舒敏，她微微动了动，蜷曲的身子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叶娜小姐醒来了，她想见您。

    手机滑出他的掌握，掉落在地板上，严峰震惊无言。

    没有思考，没有迟疑，也没有回头多看床上的舒敏一眼，他直接冲出房！飓风般远离。

    门被甩上的声音传来时，床上的舒敏轻轻睁开眼睛。

    地板上的手机还传出微弱声音，对方不知严峰已离开，还在用力喊着：喂喂？严先生，您还在听吗？

    赤脚踩在地上，她捡起手机，放到耳边接听。严先生已经出去了，请问你还有甚么事吗？

    必上手机，心碎成片片。

    回首看眼那张床，提醒自己该忘了，该舍了，不能再眷恋，不该再犹豫。这一切，都不该属于自己！将近一年的拥有已属非分，该满足了。

    本来就打算离开，现在叶娜醒来了，似乎连上苍也赞成她的决定。一直担心在她走后，他无法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没人照顾他，她走得怎能安心？现在可好，叶娜醒了。从此以后，他们终于可以快乐、幸福地生活，再也没人打搅。

    至于赵云，本来她也希望严峰能够接受她的，可是，叶娜醒了，这是天意，她也没法子。不过，相信严峰会妥善地照顾赵云和宝宝。

    一切回到原点，五年的时光走回原处，他们又可以回到幸福的从前，而她也将回到没有忧愁的地方。

    换上心爱的雪白长裙，一下下梳着长发，镜中的自己苍白得就像即将凋零的明日黄花。轻绽一朵美丽笑颜，心湖平静。一路走来，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在这间笑过，哭过，爱过，恨过的屋子里，她留下最后的祝福：严峰，你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凌晨一点半，严峰拖着疲倦的脚步回到家中。

    忘不了在医院病房里见到叶娜最后一面的悲恸哀楚。他怎么也没想到，五年的等待，等到的竟是永诀。

    五年来，他压抑着欲望，忍受着孤独，就是等待着她的苏醒，他一次次吻着她冰冷的唇，只希望她能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一样，睁开美丽的眼睛。

    结果，五年的失望换来无数伤心，她没有苏醒过。

    而今天，她终于醒来了，竟不过短短半小时，他又一次失去了她，永远地失去了她。如果上苍是故意要耍他，那么是成功了，他就像被狠狠一击，失去了所有希望。

    五年前的夜里，带走她的确实是舒志威，可他没有对她用强，因为舒志威的女儿救了她，她求父亲放过叶娜，而舒志威不愿违背女儿的意思，就派手下送她离开。

    路上，几个手下见色起意，对她轮流施暴，她誓死反抗，被毒打一顿，身受重伤。等其中一人发现情况不对后，已来不及了，三人吓得一哄而散，把她留在了原地。

    五年来，她虽不能转醒，但他在床边对她说的话，关于他的报复，关于他的仇恨，关于他的计画，全都点点滴滴装进她的心里。

    可是，她无法说，无法动，无法告诉他，其实他恨错了人，报错了仇。

    在把一切过往倾诉出来后，叶娜靠在他怀中，握着他手，轻松地微笑着，要求他给她一个吻。

    严峰含着泪，俯下头，徐徐吻上苍白的唇。泪水垂落，满口苦涩味道。

    叶娜仰首承受心上人的轻怜蜜爱，缓缓阖上眼，一句嘱咐轻轻溢出唇边：好好待她，好好爱她，不要让虚假的仇恨遮住你的双眼。握着他的小手无力地垂落，脸庞歪到一侧，她的唇边还凝着幸福的微笑，却已永远阖上她那双泛着七彩梦幻的眼睛。

    她终于永远地熟睡了。

    滴滴滚烫泪珠从他眼中不断滴落，落在她的脸上，唇畔，却再也无法唤醒她。他坐在她的床边，静静伴她最后一程。

    摊开掌心，看着手掌里纠缠的曲线，叫做感情的那一条在中间轻轻折断，又续起。代表甚么呢？他的脑中空白一片，紧紧握拳，掌心里一片虚无，不知道自己到底抓住了甚么。

    他忽然想起舒敏，疯狂地想着她，想见她。也许，他本该留在医院陪伴叶娜，可心中却没来由的不断牵挂着也许在等着他的另一个女人。

    太多的酸楚失望让他很想告诉她，他需要她无言的陪伴，需要她无声的安慰，他想见她，马上，马上。

    他要告诉她这五年来的一切，包括他的仇恨，他的爱。原来，这五年来的仇恨只是为了让他认识她，爱上她，她根本不是他的仇人，而是他最爱的女人。

    可是这次，他找不到她。床上没有人？本该在沉睡的舒敏到了甚么地方？难道她怪他半夜偷跑，所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不，不会！他的敏敏不是那么小器的女人，她包容他的一切，又怎会为这小事气他？

    还是再好好找找！

    敏敏，你在哪里？

    卧室，没人：厨房，没人；浴室？门上了锁，推不开。

    敏敏，你在里面吗？用劲旋着门球，还是打不开。你回答我呀。没声音，感觉脚下湿淋淋一片！低头一看，脚下竟全是水迹一片，全是浴室里流泻出来的。

    敏敏？大卢呼喊，用力拍门，他急得要发疯。心愈急，愈是想不起备用钥匙放哪里，而这些一向是舒敏负责的。

    没办法，狠狠往门上撞去，门板纹丝不动，不禁暗恨当时为甚么要选这么坚固的牌子。用尽全身力气撞了一下又一下，换来浑身酸痛，忍着痛，狠狠一脚踹上房门，终于，大脚成功破门，门开了，房里是让他心悸的一片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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