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顿时一片寂静,目光齐齐看向满面愤怒的秋明容。
“明韵如今危在旦夕,你们不想办法给她,还有时间在这儿争吵,是不是真要看她死了你们才满意?”她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却又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的是她关心自己的亲妹妹,莫名其妙的却是她的愤怒,是针对三夫人的。
三夫人面色有几分不悦,“明容,你这是什么意思?明韵中毒,我们大家都担心。可总要查清事情真相吧,如果不抓出真凶,保不齐日后那人还会给明韵下毒。”
秋明容冷笑,“谢母亲一番好心,不过如果再这样争论下去,迟迟没有等到结果不说,明韵只怕就先一步被毒折磨而亡了。如此,便是查出真相,打杀了幕后真凶,又有何意义?”秋明容这话语气有些冲,对三夫人也全然没有丝毫的尊敬,甚至还有质问和愤怒。
外人难免有几分诧异,秋明月却看了她一眼,低低道:“七妹,你先冷静一点。”她又望向大老爷,“爹,只怕还得请太医过来瞧一瞧。”
大老爷道:“我已经让人拿我的名帖去请李大夫了,想必稍后就到了。”
其实不用问,秋明月也猜到大老爷必定早就让人去请太医了,她方才那番话,不过是说给撒夫人听的。
果然,三夫人脸色变了变。随后又一想,秋明韵的毒解了也好,否则真查起来,对自己不利。这样想着,她便又温声道:“既然如此,还是尽快找出真凶吧。”
“三婶子说得有理。”
秋明月赞同的点点头,又回头对跪在地上的梦之道:“梦之,刚才你熬药的时候可有人靠近,或者中途你可有离开过?对了,又莲呢?母亲刚才让她来催促你,为何你一个人回来了?她去哪儿了?”
梦之讶异道:“奴婢未曾见过又莲啊?”
秋明月的脸沉了下来,“你妹见过又莲?”
梦之摇摇头,“奴婢一直在给小姐熬药,未曾见到又莲。”
三夫人蹙眉,难道又莲直接去了她的房里?
秋明月又问,“那你中途可曾离开过?”
梦之本想摇头而后又点头,“中途奴婢去小解了一次,可是奴婢有让厨房里的迎云姐姐给看着药炉。”
“那你回来的时候可有发觉不对?比如药炉有没有被人动过?”
梦之道:“奴婢急着给小姐端药回来,没仔细看。”
“没用的废物。”秋明容勃然大怒,“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秋明月却拉住她,“七妹,先冷静一点。”她又问梦之,“那你回来的时候可有在路上看见又莲?”
梦之摇头,“没有。奴婢一心给小姐送药回来,怕耽搁了时间,就走得急,也没仔细看。或许…或许错过了也说不定呢。”后面这一句,她明显的没有什么底气。从碧松苑到厨房只有一条路最近,都这个时候了,可谓是生死攸关,又莲去找梦之,怎么可能舍近求远?
所以,又莲根本就没有去找梦之。
秋明月立即道:“祖父,只怕有问题的是这个又莲。而不是梦之。”
老太爷也点头,三夫人咬了咬牙,道:“又莲许是迷路了,这药可是梦之熬的。”
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其他,向来是三夫人的拿手好戏。
秋明月淡淡道:“谁对谁错,孰是孰非,要调查了才知晓。既然梦之中途离开过,又提供了证人,那么不如把厨房里的人都找来对质。还有,又莲莫名其妙失踪,也有问题,必须找到她再说。”
三夫人哑然,老太爷点了点头。
“来人,去把厨房里所有人都叫过来,还有,尽快找到又莲。”
三夫人脸色一变再变,提醒道:“爹,如今明韵的身体最重要。这事儿蹊跷得很,若要查明真相,只怕得好些时间,到时候怕是对命运不利啊。”
她就是想要拖延时间。
秋明月忽而轻轻一笑,“三婶子多虑了,爹刚才不是说了吗?已经让人去请李大夫了,相信很快就到了。正好借着这点时间,把事情调查清楚不是更好吗?或许查出了幕后之人,就可以逼那人交出解药来呢?岂非两全其美?哦,对了,三婶子不说我倒是差点忘记了。不是说这药里多了什么七灵草么?那么不妨在各个屋子里查一查。或许找出这七灵草来了呢?”
三夫人脸色黑了下去,秋明月视若无睹。
“如今府中生病的人还不少,陈大夫方才是从三姐那儿过来还是二婶子那儿过来?既然明韵的毒您束手无策,那就回去吧,或许二婶子那儿用得上你帮忙。”
贵族大院人员繁重,肯定不可能只有一位府医。今天这事儿牵扯到内院肮脏斗争,陈大夫在此听了去反而不好。秋明月这样说,无非就是给他一个台阶下而已。
陈大夫是聪明人,立即就站起来,拱手道:“是,老朽方才还在为三小姐配药,才配置了一半,如今时间不晚了,我得赶回去给三小姐把药配齐了送过去,先告辞了。”
老太爷挥了挥手,让人将他送了出去。
他再次看了眼三夫人,三夫人立即低头垂目,佯装恭顺。
“来人,去挨着屋子检查,西苑内一间屋子都不能放过。”
“是。”立即就有人领命而去。
三夫人不甘心,温声道:“爹,或许不是府中的人做的。明韵自幼就没出过门,也就上次去宝华寺才踏出闺阁。在那之前,几乎都没人见过她,又有谁会害她呢?再说,便是要查,也应该阖府上下都要查吧?”她话虽然说得委婉,但是话外之音却无一不再指责老太爷偏心。
老太爷蹙了蹙眉,秋明月却淡淡截住了她的话,“诚如三婶子所说,八妹自幼养在深闺,别说旁人,便是我们身为兄弟姐妹的,几乎都没见过她。那么到底是谁,会给八妹下毒呢?如果真的是府中的人,那么必然要从西苑查起。”
三夫人努力控制自己的怒气,强装笑脸道:“查肯定是要查,不过这事儿可大可小,还是要全面查比较好。不然西苑里闹出了动静,如果让那幕后之人察觉了,毁灭了证据可就查无所证了。”
秋明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三婶子说得有理。”
大老爷却皱眉道:“什么有理?如今外界流言四起,如果秋府内部再搞出这么大动静,岂非更让人揣测?三妹,你向来是个明理的,怎么今天却屡屡说话有失分寸?”
他怪异的看着三夫人,似乎在思索这个平时怯懦卑微的弟妹,为何今日变得不一样了?三夫人被他那样的目光看得心尖一颤,方知自己今天的确太失态了。勉强笑笑,“大哥说的对,是小妹我思虑不周。”顿了顿,她又期期艾艾道:“明韵自幼就乖巧柔顺,如今却被人如此迫害,我看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心痛。我…”她说完就低下了头,捂着唇,眼中晕出一圈泪花来,一副母女的情深摸样。
秋明容看着她做作的样子,恨得咬牙切齿,几欲上前撕碎她伪善的表情。
秋明月暗自握了握她的手,以眼神告诫她。
“别忘了咱们今日的目的是什么,你别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
秋明容浑身一颤,敛下眸子,藏住眼底的仇恨。
这个时候,门外却传来老太君的声音。
“明韵怎么了?我刚从云舒那儿过来,怎地明韵又不好了?”
说话间,老太君已经由韩嬷嬷和沉香扶了进来,边上还跟着秋明琦,又是一通繁杂的礼节。
三夫人一见秋明琦,微微讶异。
“明琦,你怎么来了?”
秋明琦道:“我听说八妹有些不好,便过来看看。”他眼神穿过众人,看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秋明韵,微微皱了皱眉。
“八妹怎的如此虚弱?怎么会中毒呢?查出来是谁下的毒了吗?”
秋明月道:“正在查。”
老太君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老太爷大老爷二老爷,道:“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又问三夫人,语气带着几分责备和不满。
“这到底怎么回事?素樱,你来告诉我,明韵怎么会中毒的?你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老太君平时不会用这么凌厉的口气说话,只不过这段时间时间秋府接连发生事端,今早又传出流言一事,她心情实在糟糕透了,自然对谁都没好脸色。
三夫人唯唯诺诺的低下头,“是,是儿媳失察,请娘责罚。”
三老爷怕老太君又把怒气发在自己身上,连忙谄媚这走过去。
“娘,您先别气,坐下来慢慢说。”
老太君瞪了他一眼,气道:“就你们一个个的不安分,整天闹出这些事来,存心让我不好过是不是?我看我早晚有一天得被你们给气死。”
三老爷忙道:“呸呸呸,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再过两个月就是娘的寿辰之日,娘一定会长命百岁,切不可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他说话间,很自然的去搀扶老太君。沉香立即躲开一步,避免了三老爷趁机摸她的手。
三老爷目光闪烁了一下,又腆着小脸扶老太君坐下。
老太君瞥了他一眼,“你今天倒是勤快,我还以为你还没起呢。”她眸光若有似无的瞥了眼三老爷背后的马姨娘,眸光微微暗沉。
马姨娘立即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现在她是万分后悔自己跟着三老爷来了这里。
三老爷被老太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损了一通,也不生气,应该说,他不敢生气。只尴尬的笑了笑,不说话。
老太君这才看向秋明韵,皱眉。
“到底是什么毒,竟然这么厉害?府医呢?”
老太爷淡淡道:“陈大夫也没法子解毒,我让他走了。”
老太君轻呼一声,“什么?陈大夫竟然也没法子解这毒吗?”
老太爷目光沉凝,“明韵中的是慢性毒药,已有多年。”
老太君刚从二夫人那里过来,还不怎么了解事情来龙去脉。见此,秋明锦凑上前来,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老太君脸色很难看,尤其看了三夫人一眼,颜色有些恨恨的,又有些失望。
三夫人被那目光看得有些心虚,想着,莫非老太君也怀疑她了?
老太君又叹了一声,“家宅不宁啊。”
没有人说话了。
老太君又看了秋明月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叹了一声,摇摇头,眉宇间皆是疲惫。
过了一会儿,下人带着李大夫来了,依旧眉眼隽烁,精光闪闪。
大老爷率先一步走上去,拱手道:“李太医,又麻烦你了。”
李大夫挥了挥手,不在意道:“秋大人言重了,我已经不是太医了,只是个闲散之人。”他笑笑,抚了抚胡须,语气潇洒,像个江湖散人。
老太君连忙起身走上来,“李大夫,麻烦你给看一看,老身这孙女可是中了毒?”
“哦?”李大夫眼中精光一闪,目光落到秋明韵脸上,脸色立即就变了。
“谁这么狠毒,竟给她下这么重的毒?”
老太君一听有戏,赶紧问。
“李大夫可知道这是什么毒?府医诊治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李大夫曾是太医院首,是否…”
李大夫大步走上去,“我得确定一番才行。”
他也不避讳,直接就坐在秋明容搬过来的小凳子上,伸手就给秋明韵把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轻浮或者扭捏之态,倒是不好让人说什么。
众人在旁边屏气凝神,丝毫不敢打扰他。
三夫人见所有人目光都在秋明韵和李大夫身上,她悄悄对水香使了个颜色,让她去看看又莲在哪儿。水香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后退。踏出门口的时候,秋明锦忽而转过头来,眼神深幽。
半晌,李大夫收回手。
老太君忙问,“可否解?”
“能。”
三夫人咬了咬牙,老太君等人都是一喜。
“何解?”
李大夫又抚了抚胡须,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八小姐这毒潜藏在体内至少有十多年之久,要彻底清除,可非一朝一夕之事啊。”
“十几年?”老太君惊呼,“明韵不过才十二岁,难道是一出生就被下了毒?”
“非也。”李大夫却是摇头,“她天生孱弱,气血两亏,走路气喘,不能见风,且眼眶下线,嘴唇青紫,乃是胎中中毒之兆。”
“胎中中毒?”
所有人都是一惊,秋明容却是狠狠的看着三夫人,果然见她脸色有一刹那的灰白,心中更是发狠。
“李大夫,你是说明韵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被人下了毒?”老太君急切的问道。
李大夫皱着眉头,“不,是她母亲在怀她的时候被人下了毒,此毒异常威猛,若是女子服食了,便是及时解了毒,也会终身不孕。若是在有孕期间被人下了这种毒,轻则流产,即便侥幸保住胎儿,生下来也大多是死胎。八小姐能平安降生已是奇迹,竟然能活到今日,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了。”
他目光中不无惊叹之色,更别说在场的其他人,脸色更是骇然。
三老爷直接惊坐而起,“什么?紫玉是中毒而死?”
李大夫默然。
老太爷沉声问道:“明韵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出过门,大夫检查只是说身体虚弱,并无中毒之症,这却是为何?”
李大夫目光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淡淡道:“很简单,她一直在服食解药。不过这种解药不能治本,只能暂时压制,所以一般的大夫是检查不出来的。七灵草这种药草并非罕见,但是知道它与哪些药材混合有毒的人,却不多。这下毒之人,真是有一颗玲珑巧妙心思啊。”
他自顾自的分析着,三夫人早已惨白了脸色。
李大夫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一块布,展开,上面插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银针。
“我得先给八小姐施针,暂时压住毒性,才好对症下药。”他拔出几根细小的针,插进秋明韵手臂上的几个穴道,说道:“容我问一句,八小姐的生母是否也是死于此毒?”
三夫人连忙道:“不,玉姨娘是病逝的。”她说话有些急切,好像在急于撇清什么。
李大夫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眸中似有深意。
“哦?那么玉姨娘是否常年有顽疾?”
“不,没有。”小三夫人完全就不顾及老太君等人的脸色了,只想尽快撇清这件事。
“玉姨娘身体很好,连小病小灾的都很少,更不用说什么顽疾了。”
李大夫沉默了一会儿,将秋明容手上插满了十几根银针后,才起头来,莫名的笑了一下。
“七小姐和八小姐是双胞胎?”
秋明容愣了一下,而后点头。
“是。”
“劳烦七小姐伸出右手来,老朽看一看。”
秋明容有些疑惑,目光请示的看向老太君。老太君连忙问,“李大夫,可是明容体内也有毒素?”
李大夫扶须摇摇头,“七小姐红光满面,呼吸平稳,观其面色并无异样。...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