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娘,圣上这道旨意摆明了偏心那贱种。凭我的家世,就算做不得太子妃,做侧妃也绰绰有余,可那贱种有什么资格与我平起平坐。太子殿下本来就对那贱种有情,以后我们同进了东宫,太子殿下一定更宠她,万一让她先生下殿下的长子,她就是太子妃了,她就要压我一头呀娘。”
元筠姌说到伤心处,一把扑进宁氏怀里,眼泪成串往下掉,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宁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又能如何?总不能忤逆圣意。
唉,真是可惜,当初没将恭惠帝拉进来,否则现在岂不任她拿捏……
宁氏疲倦的眼中快速划过一丝厉芒,但旋即又恢复正常,眼中再次盛满如水般温柔的母爱,抱住元筠姌的头,手指轻梳元筠姌长长的发丝,柔声道:“姌儿,别再伤心了。这世上就没有绝对的事,那贱种忽然先得太子的青眼,可你也不差呀,我的女儿,自小娇生惯养长大,养得皮娇肉贵,哪是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能比得了的。再者说了……”
宁氏忽然顿住,给柳絮使了个眼色,柳絮再次会意,将房里所有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也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圣旨既然说谁先生下太子殿下第一个儿子,谁就可以做太子妃,那么你就先替殿下生下长子不就行了。”
元筠姌皱眉,“娘,你说的轻巧。孩子是我想怀就能怀上的么?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本来就对那贱种有情,日后去她那的日子必然比来我这的多,怎么看也都是她更早怀上孩子。”
宁氏冷冷一笑,道:“这可未必。等你们进了府,你就偷偷给那贱种下药,让她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不就行了。即便怀上了,也要让她有命生没命养,退一万步讲,一尸两命也不是不可以。”
元筠姌捂着嘴巴,震惊地看着宁氏,好半天才压低声音气急败坏说道:“娘,你在说什么?太子府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我想下药就能下成功,万一被太子殿下发现怎么办?”
宁氏拍着元筠姌的手,轻声安慰道:“放心,你娘我心中自有分寸。你只管嫁,剩下的事都交给我来办,万一出了什么我来抗,牵扯不到你的头上。”
元筠姌怀疑地看着胸有成竹的宁氏,她不知道宁氏手里究竟有什么大杀器能够支撑她说出这样的话,但理智告诉她,下毒这件事一旦被发现她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宁氏说是说不会牵涉到她,但这怎么可能?她们是亲母女,仅仅是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也足以让她被打进冷宫。
元筠姌微微垂眸,悄然掩去眼底的冷意,同时内心悄悄下定决心。
相比于宁氏,她以后要多听元振的话。元振可能不会完全站在她这边,但也绝不会害她。
倒不是说宁氏这个做母亲有心害自己的女儿,只是她的行事作风太过极端疯狂,很容易让人担心牵连到自己。
元筠姌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基本的趋利避害还是晓得的。
元振如今对蕙质比之前更加看重。拿到圣旨的第二天就开始处理小济的事。
当然了,田贵家的也没放过。虽然田贵家的自作孽被蕙质咬去一块肉,并且蕙质也没开口让元振替她出气,但元振出于讨好蕙质的心理,仍然收拾了田家一顿。
原本田家孙子这几年就要科考,但因为元振暗中使手脚,导致田家孙子至少二十年内也不能参加科考。
田贵家的去求过宁氏,宁氏此时正为元筠姌的事烦心,哪里顾得上她?
于是田贵家的只好去求蕙质。
蕙质也因此知道了田家被收拾一事,回忆起那天看到那些刑具时的惊惧,以及田贵家的狰狞的面孔,蕙质觉得她不落井下石就够宽容大度了,于是让人把田贵家的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而蕙质在从元振派来禀报的人口中得知了小济的事,也是为他感到高兴。
原来自从宁氏知道小济在背后屡次帮助蕙质后,就将他下发到了乡下庄子干活,元振得到蕙质的嘱咐后,就派人去了小济干活的庄子——
乡村的秋天。
即使是白天,也是寂静而冷清的。
因为冷清,所以路上很少有行人。
又因为寂静,导致偶尔发出得几声脆响格外引人注目。
脆响是枯枝发出的。
准确来讲,是枯枝掉进土里发出的。
秋风肆虐,枯叶不断簌簌往下落,落在树木的枯枝上。
枯枝上的叶子越蓄越多,最终因为承受不了重量,被累积的树叶压弯,咯吱一声,掉进厚实肥沃的土中,发出沉闷地一声响。
庄子门口,恰巧放着几棵已经可以说是枯枝败柳的树木。
随着门口人谈话时间的推长,不断有枯枝坠落,发出沉闷的声音。
一开始,小济还会因它时不时发出的声音对它侧目。
后来就不会了。
只因他心里的沉闷,早已胜过它声音里的沉闷,压得他喘不过气。
迫不得已深呼吸几下,却无意将干燥而寒冷的空气吸入肺中。
燥寒的气体与湿暖的人体相冲,使得小济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传信的人见他忽然咳得惊天动地,一张脸憋得通红,微有充血的双目不断落下泪来,吓了一跳。
忙一边给他抚背顺气,一边却忍不住揶揄:“就算高兴,也不必激动成这样,老爷吩咐过,这三条路,无论你选哪条府里都会全力支持你。”
末了,又是一叹,十分感慨:“你这小子,倒是好命,只随手帮了那样一个小忙,就得了这样大的造化。虽说二小姐仅为侧妃,却也是无上的尊荣,你呀,可真是蛹大呼噜,茧(捡)着了!”
小济咳了一会儿,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只是泪水仍旧控制不住般往下落,抬眸看向不远处被成团的枯叶压得不断往下的枯枝,苦笑着喃喃道:“是啊,你说的对,是我沾了她的光,我早就知道,她与我们不一样,她那样好,就该过如今这样富贵的日子。”
……
事后,小济不顾家人劝阻,一没选择回府,二没选择入仕,而是选择外出做生意。
虽如此,元振还是剔除了他一家子的奴籍,并给了他一些人脉资源作支持。
小济会选择这条路,看似意料之外,实则情理之中。
年少时的爱恋总是最令人割舍不下的,即便没有丝毫回应,也足以铭刻一生。
小济的想法很幼稚却也很现实。
不管是入仕还是回府,他都不可避免要笼罩在权力的阴影之下,而权力的至高无上者,却是她的夫君,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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