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张历经沧桑的脸,李不琢突然愧疚过去在他那总惹是生非。
既然他是沈蕴之的旧部,那她去美国……不会和沈初觉有什么关系吧?
李不琢惴惴不安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半天也理不出头绪,索性跑去外面等喻融。
临近春节,酒店大门挂上了红灯笼,路的两边也吊起了彩灯,一派喜气洋洋。
夜晚的气温没有下降多少,却染了凉意,潮湿的风贴着皮肤吹来。李不琢走得匆忙,只简单穿了薄t和牛仔短裙,在路边等喻融的时候忍不住跺了跺脚。从她身边走过的人群带着各种口音,英语、印度语、马来语或是中文。她抬头看见夜晚的天空有浮云流动,瞬间有些恍惚。
随后听到喻融的声音:“不琢,我打听到了,那个司机住女皇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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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切说,那个叫辛格的司机住在女皇镇的组屋。
女皇镇是新加坡建屋局首批组屋的兴建地点,此后的不同年代,区内陆续建起不同样式的组屋,开启了这个国家的许多历史记忆。
为了赶时间,喻融拉着李不琢搭乘的士过去。
在车上,她神情凝肃地问:“matthew怎么和你说的?”
喻融说:“我刚报上名字和年龄,他立马就给出家庭住址,我们一共才说了三句话。你别看matthew岁数不小了,记忆还蛮好的。”
“他……他没问我吗?”
“没,现在他们那是早上六点,正在后厨忙碌呢!哎,我就知道他是个劳碌命!”
的士驶入女皇镇,司机不认得路,喻融一边看地图一边帮他指路。李不琢得闲向窗外张望,看见路边一座天公庙闪着隐隐的火光。
下了车,喻融用手机调出手电功能看地图找路,李不琢跟在他身后。
“你说……matthew和沈初觉认识吗?”李不琢忐忑地问。
喻融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没见过他们一起出现。”
莫非是巧合?难道真和庄佩茹“因缘际会”?李不琢暗暗纳罕。
等喻融确定了房号,李不琢和他一起乘电梯上楼。
这附近都是早期板式组屋,电梯置于楼的两侧,每一层有长长的公共楼道,像国内曾经的筒子楼。楼道上住着多户人家,不少门前摆放了茂盛的盆栽绿植,干净,又充满了生气。
喻融敲门不久,门上开了扇小窗,一个短卷发的中年妇人用马来语问他是谁,眼神很是警惕。
他说来找辛格,是他的同事。
她立马说“没这个人”准备回屋。
在小窗关上的一刹,喻融迅速补一句:“集团来发糖厂新一期的补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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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喻融回忆说,幸好他对糖厂当年的情况够了解,知道集团一直暗中对主要干.部分发补助。而马志德能第一时间记起的,必然是重要人物,果然让他撞上了大运。
进屋后,李不琢一眼看到挂在墙上的黑色风扇,大兴当(一家连锁当铺)赠送的老式挂历,门边立着古早味的五斗橱,沙发罩着灰蒙蒙的沙发套。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处处都是上世纪的生活痕迹。
瘦弱的中年妇人怀里抱着约莫半岁大的小孩,一边摇晃一边小声问:“钱呢?”
喻融拉开椅子,自顾自坐下,笑道:“辛格不在吗?这次发的有点多,必须亲手交给他。”
他说完,对李不琢说:“放心,她肯定知道他在哪。”
谁知他话音刚落,那妇人面露惊恐,用生硬的中文叫道:“快从我家出去!你们不是集团的人!”
喻融顿时面色煞白。
倒是李不琢见她能听懂中文,走两步上前,恳切地说:“求求你告诉我,那位先生在哪里好吗?他大概知道我……我老公的下落,我只有这一条路了,求你告诉我。”
对方眼里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提高音量又叫他们快走,不然就报警。
她这一叫,把怀里快睡过去的孩子弄醒了,扯开喉咙哇哇大哭起来。
李不琢看一眼那个孩子,抓住她,悲痛欲绝地说:“我和我老公都是单亲家庭长大,我现在刚怀孕,不想我们的孩子也跟我们一样!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见李不琢眼里滚出的泪水,那妇人似乎略有动容,低头犹豫。
李不琢还想再接再厉,一个瞧着和沈蕴之一般年纪的男人摇摇晃晃地从里屋走出来,带着浓烈的酒味。他头发花白,深褐色皮肤,笑时脸上挤满了皱纹,朝李不琢亮了亮手里的酒瓶,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用含混不清的中文说:“全喝了,我就告诉你。”
那是一瓶威士忌,被他喝去小半,还剩大半,琥珀色液体在灯下反着柔和的光。
李不琢正要上前,被喻融拉住,他轻轻摇头。
谁知那个男人又说:“不止她知道辛格在哪,我也知道,我是他父亲。只要你喝,我肯定告诉你。”
“希望你说话算话。”李不琢从他手里接过酒,冷冷地看他一眼,拧开瓶盖仰头往喉咙猛灌。
不是不记得自己酒量不好,也不是要逞英雄,山穷水尽时总盼柳暗花明,纵使烈酒浇喉的滋味十分不好受,几次差点吐出来,但李不琢都忍住了。
口腔仿佛蹿起了滔天烈焰,火势不可阻挡地漫过四肢百骸。
一旁的喻融看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