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抬手,真的就能用手中的光束将星星捅下来。
林樊从来没有在这么静谧的黑夜里开过手电,照过天空,眼看着光束将闪亮的银河切成两段,不自觉地张大了嘴,愣了一会儿才扭头去看王慎,“好漂亮。”
王慎得意洋洋地朝她挑了一下眉毛,也跟着林樊手里的那一束光朝远处墨蓝色夜空中无数闪烁的星星看去,“以前上学的时候,在县里上学,每次放假回家再返校,就要走很久的山路,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这个时候总叫人觉得,这人呐,在自然面前其实很渺小。”
林樊以前不懂,后来也懂了,不仅是在自然面前,在天灾人祸、生离死别和无常的命运面前,其实人一样很渺小。也许你成预想规划好的人生全都偏离里既定的轨迹,可在这些不能把握不可捉摸的不可抗力面前,却只能无能为力。
视线从幽深遥远的天际收回来,王慎转头看向望着夜空发呆的林樊,“人生很短暂,对吗?”
如果一个神经大条的人忽然有一天开始和你谈人生了,那一定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情。林樊下意识地按灭了手中的手电,朝她点了点头。
“四棵树,这么短暂的一生,为什么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就算是努力到最后全然没有结果,就算是撞了南墙才知道自己走错了路,就算是四处碰壁头破血流,可最起码试过、做过、尽力过,等到七老八十双双耄耋的时候,才有底气躺在摇椅上问心无愧的说一句,不后悔。这是王慎的人生准则。
很久之前,王慎知道林樊突然放弃画画和她父亲、和她父亲的死有着很大的关系,可那是林樊心里的禁区,谁都不能触碰。那时候她们只能远远地看着,可现在不一样了。叶以谦回来了,那个只要林樊说一句话,就真的会想尽办法给她摘星星的人回来了。
这么多年了,林樊第一次去看了林正初。王慎想,也许林樊真的放下了。
“四棵树,重新开始画画吧,就从今天晚上的夜色开始。你不能这样一直逃避下去。”
林樊靠在躺椅上,看着王慎的大眼睛在寂静的夜风里盛满了星光。
她想起林正初的话,想起叶以谦的话,想起事情过去这么久以后,每个关心她的人的眼神。一直以来林樊始终都把放弃画画当做是自己的一个选择,却从来没有意识到,在她一意孤行的做出这样的选择的时候,让那么多爱她关心她的人担心了。也许叶以谦说得对,很多事情从来就不是一件一件独立分开的,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将林正初给她的人生还给他,可她还可以将这份人生好好地活下来。
王慎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衣服,伸出手按了按一直沉默的林樊的肩膀,“四棵树,问问你自己的心,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吧。”
夜深了,坐在身边的人已经告辞回去睡觉了,林樊仰面躺在躺椅上,抬起手电筒朝明星闪烁的夜空照了照。
他回来了。
或者,她也该回来了。
第二天上午,四个人先送走了急着回工作室处理事情的王慎,中午的时候,还没吃过饭又送走了显然还没玩够的唐静容,后者临走临走还搂着林樊的脖子不松,非要林樊举着手保证过段时间一定去看她,才心满意足地过了安检。
宋简也是大忙人,从机场回来,先是把林樊送回了学校,就直接开车去了公司,继续斗鸡一样和永远都能提出千奇百怪修改方案的甲方斗智斗勇去了,林樊在d大门口下了车,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蓝气球,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直接去了咖啡馆。
她到的时候和susan定好的临窗的某个桌子后已经坐了人,是个黄皮肤黑眼睛的姑娘,眼睛很大,虽然长相和中国人无异,可林樊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人就是susan。
对方很显然也认出了她,自打林樊一进门开始,目光就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直到林樊旁若无人地走进来在她面前站定,这才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虽然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可你确实很漂亮。”
一见面商量都不打一声上来就直接夸赞,林樊以前还真的没遇到过,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也就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了下来,笑了笑可是眼中殊无笑意,“你倒是和五年前差不多,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susan原本以为林樊会和她寒暄一番,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直接提起了当年的照片的事。susan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叶以谦和林樊兜兜转转是怎么重新在一起的,可她知道的是,这两个人大概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我想我应该来d市看看,于是就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d市又不是她家的,来不来她也管不着,林樊没接茬,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才听见susan又说,“你是和我想的真不一样,我还以为能那么狠心叫叶颓唐的姑娘不会这么好脾气。”
好脾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