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黑暗,她无法查看成青岚的伤情,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和脉搏,相当的微弱。肩头的毒已经慢慢地渗透,蔓延到了他的身体各处。
密林前方的小溪渐渐宽敞起来,映出摇曳微弱的光色,淡淡银白,隐约照亮水边的草丛灌木,还有隐隐绰绰的树木。
四周安静极了,每一次风吹草动,都是草木皆兵。
到了水浅的开阔处,成青云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停下来,对胡柴说:“把青岚放下来吧,我为他看看伤。”
胡柴吃力地将成青岚扛下来,放到平坦的地面上。草木浅浅,方能没过青岚的身体。
成青云撕开成青岚的衣裳,露出他身上狰狞的伤口。
不止一处,除了肩膀的伤口外,还有背部。
她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她回想起逃亡躲避箭雨的惊险一幕,才明显这背部的一箭,是为她挡住的。
眨了眨眼,她拿出短剑,将伤口划开。
浓黑的血立刻血流如注。淡淡的水光摇曳着映照而来,将他的脸色照得苍白如纸,健壮颀长的身躯之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血怎么止不了?”成青云按住成青岚的肩膀,手心一片湿溺血腥。
胡柴转身,将手绢浸了干净的溪水,转身回来,蹲下身,递给她。
成青云用浸湿的手绢擦拭成青岚的伤口,随后用手指轻轻地按压伤口周围的穴位。
她从未如此惶恐过,更无法想象,陪伴自己十几年的人,会如此脆弱。
自小,他在她心里,就如一棵高大清健的树,沉静而挺立,他坚守足下的土地,与她一同生长,曾经的过往,因此而变得枝繁叶茂,温柔静好。
而如今他就如一缕烟,随时都要消失了……
“青岚……”她的指尖颤抖着摸索着他的伤口,轻轻按了按。
或许是疼痛,他在昏睡中低吟一声,深深地蹙眉。
指尖之的感觉很奇异,坚硬而凹凸不平。
她愣住,迟疑了片刻,拿出短剑,将伤口划得更深,剑尖触及到坚硬的物体,轻轻一挑,从伤口中挑出来一支带血的箭头。
这样的箭竟是如此毒辣,带着倒钩和通血孔,一旦刺入人体,便无法轻易拔出。箭头埋在人体中,通血孔无法堵住血液,反而会让伤口血流不止。
成青云将箭头放在一旁,立刻撕下干净的衣服,为成青岚简单的包扎。
“我去找些止血消毒的草药回来,”成青云对胡柴说道,“你在这里看着青岚。”
“是,”胡柴忠心耿耿,寸步不离,“先生多小心,不要走远了。”
成青云抬手指着水边,“水边应该有半边莲和田七,我去看看就回来。”
水边泥土湿软,她沿着一路走过,鞋子和裤管湿了大半。可她犹如失去知觉,越是一无所获,便越是急切。
那些人不知道用的什么毒,毒性发作这样厉害这样快。
成青岚习武,身体强健,那箭上的毒竟在片刻间就发作,甚至让他昏倒,伤口溃烂发黑。
春夜寒冷,她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她几乎半弯着腰,搜索着地上的杂草。
浅草才长出地面,找了一会儿,并没有找到解毒效果不错的田七,不过找到了半边莲和茜草。
她欣喜若狂,转身就往回走。
高高低低,横七竖八的草丛羁绊着脚步,可她却步履如飞,恨不得立刻回到成青岚身边。
成青云所在的地方,有灌木掩护,也暂时不怕被发现。
走出几十步,她才警惕起来,放缓呼吸和脚步,慢慢地靠近。
还未走拢,便听到胡柴的声音从掩映的草木中传来。
“若她不是禹王之后……那谁才是?”胡柴压抑着粗犷哽咽的声音。
“起先,我发现她有禹王亲信才会有的兰花图纹……”胡柴说道,“所以才追随她上京来,所以才千方百计靠近她。可是……”
“胡柴,”竟是成青岚的声音,“暂时不要告诉她真相。”
“无妨,”胡柴压抑着激动,“少主……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你是如何逃脱的?”成青岚虚弱地问道。
胡柴沉默了许久,才压抑着悲痛和怒火,低声说道:“是兄弟们……”他沉了口气,“当时我们被押解前往房陵,方才出京城,就被人拥堵。”
那日,天降大雪,千里冰封,出了京城,便是一片荒芜苍凉的世界。
禹王亲信侍卫十一人,包括胡柴,被人押解着前往西北。出城时,已经听闻禹王殿下被斩首的消息。
众人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本以为若是禹王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平凡,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查明真相,救禹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于危难之中。
可是他们信错了。
直到有杀手送来消息,皇帝下令,禹王所有部下、亲信,杀无赦!
一群血气方刚的男儿,被绳索束缚住双手和身体,拼搏反抗都犹如蝼蚁的垂死挣扎。
屠刀一刀一刀落下,男儿们体内的热血染红了冰冷的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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