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只是受了伤,这是因为彩月与驸马武功悬殊很大。而且,彩月需要留驸马一命,让他亲自指认凶手就是我。”成青云沉着平静地说道,“至于彩月是如何在黑暗中认准人的,我想,与她自小就训练起来的听声能力有关。”
跪伏在地上的彩月一动不动,低头的眉下,睫毛飞快地颤抖着。
“口技除了要训练口舌的发音之外,还会训练耳朵听声的能力,彩月口技如此之好,又与口技艺人生活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学会听声吗?”成青云审慎地盯着彩月,“何况,听声辩位,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原来如此,”驸马倒是依旧温和俊雅,即使知道了暗害自己的凶手,也平静如水。“只是,为何又非要伤害三公主?”
皇帝静静地站在帐帘之后,闻言立刻问道:“三公主是如何被害的?”
成青云说道:“是彩月,她当时身上肯定藏有浸过胡蔓草的银针之类。趁众人停下来休息时,她将药刺入了三公主的颈部。随后,药物见效,三公主失去行动能力,无法发出声音呼救,凶手便用锋利的刀刃,割断三公主的咽喉。”
一道道目光冷硬愤怒地落在彩月身上,彩月却是慢慢地直起身来,“成大人,如何能够证明杀害三公主的人就是奴婢?”她双眼隐隐有光,轻声说道:“奴婢身上没有武器,怎么杀害三公主,何况,当时你点亮了等,大家明明看见了,是你的短剑上带着血迹。”
成青云目光凝聚而逼视,冷声说道:“你身上真的没有凶器吗?”她厉声反问,“你用匕首刺伤了驸马,随后可以将匕首丢弃,当时情况复杂,你就赌定了不会有人去寻找凶器。但是银针根本就不需要藏,随便别在衣服褶皱里也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至于割断三公主咽喉的凶器,你自然会藏得很好。”
彩月僵直地跪着,轻轻地垂眸。
“彩月,你敢将你头上的银簪取下来吗?”成青云厉声反问。
彩月身形微微一颤,惊讶而惊慌地咬唇。
皇帝转身,对俪贵妃使了个眼色,俪贵妃立刻让侍女将彩月头上的银簪摘了下来,交给成青云查看。
仿佛大厦终于倾颓,彩月全身一软,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心悸不安地看着成青云。
成青云用手颠了颠那支银簪,分量果然比看起来轻一些,她用指尖轻轻地摸索银簪,终于在银簪一端发现破绽。她轻轻捏着银簪一端一拔,一支锋利锃亮细长的刀片从银簪之中拔了出来。
原来这银簪的外形,不过就是那柄刀片的刀鞘而已。
彩月面如死灰,无助又悲怆地看着萧妃。
成青云走到南行止桌案之前,从桌案上拿起装盛茶点的楠木托盘,用刀片轻轻划过,托盘快速被切成两半,削铁如泥。
“这就是你用来杀害三公主的凶器吧。”成青云暗暗惊讶这支刀片的锋利,又小心翼翼地将刀片装回银簪中。
“当时,为了准确的辨别方向,我用短剑在门上刻了记号,以免走错了路。可世子发现,有人在其他的门上也刻了记号,以混淆方向。就是你,趁着大家不备,用这刀片刻的吧?”成青云一度一顿地问道。
萧妃紧紧地闭着眼睛,彩月跪在地上,绝望而静默。
钟灵郡主愕然新奇,“这刀片做得很精巧,藏在发簪之中,根本就不会被发现……”她好奇地问成青云,“你是如何发现她的发簪其实是凶器的?”
第225章穷途末路
手中的银簪轻巧而简朴,从外形上看,与一支普通的银簪无异。这样的发簪戴在头上,谁会注意呢?换做在这纭纭繁华的京城之中,皇宫之中,更是让人不屑一顾吧?
成青云将银簪放下,说道:“萧妃娘娘受到皇上冷落,她便改了心性,不再盛装打扮自己,也不再满头珠翠,以此表明自己悔过之心。所以,中秋当晚,她并没有在发鬓上戴太过奢华夸张夺目的发饰。但是,主子都未曾佩戴钗环发簪,可彩月却戴了银簪,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此其一。我为三公主验尸时,发现三公主肩膀上落了一缕头发,原本以为,那是凶手在行凶时无意间割断的三公主的头发。可后来比对却发现,那缕头发其实与三公主的头发不同。故而推测,那是凶手的头发,此其二。如此,我推断出,彩月的发簪一定有问题。所以世子还特意试探过。”
众人疑惑地看向南行止,南行止气定神闲地说道:“察觉出彩月的发簪可能有问题之后,我设计将她的发簪打落,在帮她捡起发簪时,发现发簪分量不对,所以才敢肯定,发簪之类,另有乾坤。能将头发平整地割断的,除了锋利的刀刃之类,还会有什么?”
“原来如此,”俪贵妃感慨轻声一叹,“原来是这样,只可惜,沈太妃与三公主都已经去世了,如今真相大白,也换不回他们二人的性命了。”她摇头,“三公主去年才刚完婚,只可惜……”
皇帝阴沉着脸,周身气息低沉到了极点。
“那你的短剑上染着血迹是怎么回事?”钟灵郡主很是好奇。
“短剑上的并不是血迹。”成青云说道,“中秋节当晚,便已经确认了。那红色的液体,根本就没有血腥味,但是且有海腥味儿和酒味。”
“那是怎么回事?”钟灵郡主问,“难道是一种有些特殊气息的颜料。”
成青云摇头,转身走向南行止,南行止将她的匣子从地上提了起来,放在桌案上。成青云立即打开匣子,从其中拿出一瓶酒和一个瓷瓶。
南行止再将桌案上的空杯盏拿出来,放好。
两人各自行动,一言不发,但动作却默契熟练,仿佛早已预知了对方的下一个动作般。
成青岚轻轻闭眼,将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身影交织的地板。窗外日影阑珊,殿宇内灯火交织,他清楚地便认出成青云的声音,那抹似云间孤峰一样英挺的身姿……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忽而抬头,便迎上萧衡深邃阴鸷的眼神。他蹙眉,干脆用手扶额,遮住视线。
成青云准备好,当着众人的面,拿起酒瓶,说道:“这是酒,”她将酒倒入杯盏之中,其次又拿出小瓷瓶,说道:“这是海草的汁液。”她将两种液体混合,很快,酒水变红,殷红如血。
“这就是当晚,凶手染在我短剑上的‘血迹’。”她将杯盏端给南澈,说道:“王爷殿下不妨闻一闻,是否与当晚在下短剑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南澈不过淡淡闻了闻,便说道:“有淡淡的酒味,还有海腥味,与当晚的无异。”
成青云将杯盏递给俪贵妃的侍女,侍女端着杯盏,拿去给皇帝看。
“萧妃娘娘,当晚在下将短剑递给王爷的侍卫李胜撬门,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你和彩月将酒水和海草汁涂上去的吧?”成青云轻声一笑,“酒水无色,海草汁也只需要些许便可让酒水变红。娘娘与彩月通力配合,一人带着少量的酒水,涂抹在短剑上之后,再由另一人浇上海草汁。酒水好涂,也不容易藏。应该是由衣袖宽大的萧妃娘娘带着。不需要带太多,一小管就可以了,海草汁更不需多,但是要麻烦些,就由可以听声辨位的彩月来倾倒。如此一来,染短剑上的酒水变红,就成了血迹了……对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再精巧完美的作案,到真相破解时,都不过是欲盖弥彰的漏洞而已。
彩月匍匐在地,哽咽一声,快速跪爬着爬到皇帝身边,她泪流满面,绝望悲痛,毫不犹豫地重重磕头,哽咽道:“皇上,一切地的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为,与娘娘没有任何关系,沈太妃是奴婢所杀,三公主是奴婢所杀……”她抬头,不知看向何处,目光快速凝滞之后,又说道:“就连嘉仪公主的侍女睿儿也是奴婢所杀,一切的一切,都是奴婢……奴婢罪恶滔天,请皇上赐奴婢死罪,皇上……”她痛苦而殷切地哀求,“求皇上看在您与娘娘夫妻一场的份上,饶过娘娘吧……”
皇帝一直面色如水,平静而冷漠,可听到“夫妻一场”四个字时,眉心轻轻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