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等我能够走出那座山谷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以后了。老农夫已经死了,某一天出门砍柴,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兴许是被什么野兽叼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兜兜转转终于走出山谷的时候,见到了第一个活人,是个长相标志的妇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可当我想要上前攀谈一二询问去往帝都的方向时,对方面露惊骇,尖叫着逃走了……很快,她又回来了,带着一群人。
那是我第一次挨打。
彼时尚不知道原因,以为是冒犯了对方,抱着头挨了一顿打,道了歉离开。
之后……第二次、第三次,我终于意识到,挨打,是因为我的样子、我的声音吓到了那些人。容貌丑陋,本身就是一种罪,何况,我还有鬼见愁的声音。
多少个日日夜夜,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己愈发的不敢见人、不敢说话,只能朝着记忆中的方向一点点地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依稀看得到记忆中见过地地域。
来了帝都,也不敢进城,更不敢去见那些旧人。
陌生人的歧视尚觉刺目,若是那样的目光来自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又该是如何痛彻心扉?何况……他是一个逃兵。他此生最后的颠沛流离,不过是为了见到顾将军、见到林副将,跪下磕个头,求一声原谅。
可后来,他从百姓偶尔的言语间得知了顾将军那一战重伤而回沉疴多年未愈,便知自己再没有权利求得这一声原谅了。
……
梦很长。
马车颠簸间,他似睡非醒,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睡在柔软的床榻上,而日光从窗棱间洒落,明暗的光晕里,尘埃起伏,空气里是淡淡的香味,他分不清是什么的味道,只觉得很是好闻。
坐起身的时候锦被从肩头掉落,身上是绵软的白色袍子,带着皂荚香,周身虽还是酸痛,却远不及之前的痛楚,柔软的料子熨帖在身上,让人舒服地只想叹息。
窗外有鸟鸣,啾啾地叫。
还有姑娘间的说话声,吴侬软语,很是好听。该是梦中还未醒来,他想。
掀了被子站起来,赤着脚,并不觉得冷,才发现地上铺着毯子……这梦倒是考究又精致,正感慨间,门被推开,明晃晃地日光倾泻而下,刺了习惯黑暗的眼睛,他下意识伸手去挡。
却听少女言笑晏晏,“呀,你醒了呀。”
声音似黄鹂,好听又婉转。
挡着眼睛的手臂搁下,就见门口站着一个姑娘,逆着光,表情看不清楚,脸也看不清楚,只看得到一身粉色裙装,听声音该是娇俏又可爱的样子。
小八下意识转身窜上了床榻,抓起被褥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这些年的经验总结,令他见到漂亮的姑娘总是下意识逃跑。
“欸……你怎么……”
正准备打招呼问问对方情况的含烟,看着对方身形利落的样子,多少有些目瞪口呆,抬着的手僵持在了半空,呆呆地转身问片羽,“他……他真的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