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深的眼眸里,神色晦暗不明。
林妩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果断地回答没有,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皇帝陛下给她的感觉很怪异,偶尔的熟悉感让她有些怀疑是否原主幼年时曾和他见过面。
她穿越到这具身体后只得到原主的部分记忆,这些年她一直谨小慎微,生怕被旁人察觉到不妥,把她当做妖孽附体什么的给烧死了。
想到这些,她微微稳住心神,深吸了口气后,坦白承认道:“陛下,既然您心中已有主意,不如趁早将我送出宫吧。时间长了……妾,怕自己会舍不得陛下。”
最后一句话是林妩突然想到的,虽然皇帝嫌弃她,可现在她名分上还是皇帝的女人,如果表现得太想离开,似乎有点挑衅,要是惹得皇帝陛下不高兴反悔,那就糟了。
而且,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她怕自己被皇帝强迫,既然要出宫,她就不想和皇帝滚床单纠缠不清。
楚泽原本沉下的脸色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不由复杂起来,他抬手按按发疼的额角,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轻叹。
林妩有些奇怪,可陛下这会儿沉默着是不是在考虑什么送她出宫?她不敢出声打扰,只好默默地坐在他身旁,垂着头,尽量不去看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林妩以为自己都快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被皇帝用力抱了一下又松开。
几乎是瞬间的事情,林妩甚至以为她刚刚产生了错觉,她不解地看向皇帝,皇帝却已经起身。
“陛下,您要走了?”林妩忍不住出声,若不是还有克制力,她差点就要伸手抓皇帝的衣袖。
听到林妩的声音,本想直接离开的楚泽忍不住回头看向她,低沉着声音说:“你先歇息,晚上再来看你。”
林妩连恭送皇帝都忘了,坐在床边直愣愣地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想想皇帝走之前的话,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此刻她完全想不通皇帝为什么会突然温柔起来,甚至临走时还告诉她晚上再来。
她那会儿已经不冷着脸对他了呀。
她没有唤阿圆她们进来伺候,在床上怔了片刻后自己起身走到铜镜前,仔细照了又照,最后不得不诚实地得出结论:镜子里的少女看起来邋遢又狼狈,与往常娇媚动人的美人实在天壤之别。
她精心打扮却被皇帝推开,她不修边幅的模样却被皇帝温柔以待……
难道这位皇帝陛下不仅是受虐属性,而且他还口味颇重,喜欢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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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妩在瑶光殿胡思乱想之际,衍庆宫的陈丽妃却坐立不安。
她挥退刚刚过来传消息的宫人,唤了乳娘邢嬷嬷来到内殿,来回踱步,忧心忡忡地说:“嬷嬷,陛下竟然又去了瑶光殿,你说林妩会不会向陛下告状?”
“娘娘且放宽心,一个家里破落,至今还未能侍寝林昭仪不值得娘娘忧心。”邢嬷嬷对于主子的担忧不以为然。
虽然跟了主子,可她家里人的卖身契都在夫人手里。
“嬷嬷,旁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了解吗?虽然陛下已经来衍庆宫三次,经常有赏赐,可陛下每次都没有碰过我。嬷嬷,我至今……至今还是清白之身!”
“也不知道林妩那个小狐狸精怎么入了陛下的眼,昨夜陛下在瑶光殿宿夜,他肯定碰她了!”丽妃声音愤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都要生生掰断。
“娘娘,您多虑了。”邢嬷嬷凑近丽妃,低声劝说道:“老奴打听过,之前得宠的李美人,也未得临幸。老奴斗胆猜测,陛下已经伤了根本,不能行房。”
听了邢嬷嬷的话,丽妃惊住,她抓紧邢嬷嬷的胳膊,追问道:“此话当真?嬷嬷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本宫?”
邢嬷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娘娘,您是老奴奶大的,老奴怎舍得让娘娘伤心。如今,这也是不得已才说出来。娘娘且放宽心,陛下春秋鼎盛,定可以调养过来。娘娘宫寒不易受孕,现在正是调养身子的好时机,到时候争取一举生下皇长子才是。”
“可是……”丽妃皱了皱眉,忍不住哽咽道:“陛下若一直不行,本宫难道要活寡吗?”
“娘娘慎言!”邢嬷嬷提醒道:“娘娘,这种话千万不可再说。”
丽妃冷静了一会儿,即使不甘也别无他法。她就说二妹妹也到了选秀的年龄,为什么单单只送她进宫。她还以为父亲疼她让她奔着后位去,现在看来,定是那个老女人搞得鬼。
邢嬷嬷看到丽妃眼底涌起恨意,继续说道:“娘娘,即使陛下宠爱林昭仪,您也不必担心,陛下只是一时新鲜,再美的人儿,不能行房,男人看久了,自己就会毁掉她。”
“不。”丽妃摇摇头:“也许等不到那个时候,林妩那个小贱人就先出手了,本宫真恨当年没毁了她!”
“既然娘娘担心,那就让她永远都没有出手的机会。”邢嬷唇边笑意阴森,想到夫人的许诺,她暗暗松了口气。
☆、第12章明宠
楚泽刚回宣政殿不久,就有宫人来传报说萧将军到了。他放下手中的朱批,让周德顺去把人领进来。
萧长钺是林妩表兄,今年已二十有五,因之前一直跟在萧老将军身旁戍守北疆而耽误了婚事。林妩这一世的父母在为她相看亲事时,十分属意萧长钺,将林妩嫁回母家,即使是定北侯也不敢阻拦。
他以为他们年纪相差十岁,并非佳偶,却不知她对他早已经有了情愫。如果没有他横插一杠,下旨选秀,他们大概会定下亲事,甚至已经成婚。
想到这些,楚泽心底不由有些沉重。
不过这样也好,他现在依旧可以放心地把阿妩托付给萧长钺。
等萧长钺进来跪拜行礼后,他直接道了免礼,并没有为难他。
萧长钺有些奇怪,陛下为什么突然召见他。他对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十分钦佩,陛下当初在三王逼宫的危急情势中,力挽狂澜,不费一兵一卒,以病弱之躯顺利登基,绝非常人所能做到。
“子戎,不必拘束。”楚泽为显亲切,直接叫了萧长钺的字,他抬手吩咐侍立一旁的周德顺:“给萧将军赐坐。”
“谢陛下。”萧长钺行礼谢恩,在木凳搬来之后,他脊背挺拔地坐下来。
“不必多礼。”楚泽笑着问他:“子戎这次回来,亲事可定下了?”
萧长钺没想到陛下竟会直接问他婚事,猛然间想到宫中还有一位待嫁的庆阳长公主,他心中顿感不妙,于是恭敬道:“回陛下,婚事虽暂未定下。不过——”他顿了顿,继续道:“微臣暂时并没有成婚的打算。束突近来频繁侵犯我朝边城,微臣愿请命出战,请陛下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