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红豆寄相思

    “愿君多采颉，此物最相思。”掌心里有十几粒红豆，这是你那几年痴情的见证，记得每封信都情意绵绵，信誓旦旦，内容由多到少，由繁到简，最后只有一粒红豆，今天，你已在人间蒸发数年，但这些红豆我仍然珍藏在心间，一直都记着你的话：此物最相思！

    你看，它们的色泽光彩夺目，红光闪烁，纯净而耀眼，在微黄的灯光下栩栩如生，我心中不禁轻吟着上面的诗句。窗外岁寒逼近，雨雾朦胧，冷雨一下就是七八天，肆无忌惮，扬扬洒洒，无尽的冰冻着淹淹一息的枯草花卉，雨丝如线绵绵延伸，从天庭不知疲倦的伸到地面，一直到化成水，融入厚厚的泥土。地上泛起一层红豆般大小的水花，轻盈而凄清，玲珑而剔透。远处万家窗户紧闭，灯光阑珊。桔红色的街灯撒下一路光辉，倒映着车辆楼影，风飘处，雨线密集，光怪陆离，若隐若现，一如藕丝般伸向远方，消失出我的视线。小街上顿时宁静而缥缈，一如五更的钟声万籁无声。雨还在下，拍打着我的窗棂，向我发出挑衅的号令，亦在嘲讽我的胆怯。屋内的灯光依然尽职尽责，送出缕缕柔和的红色丝线，包裹了我的全身，想以此温暖我渐渐冷却的心，更想通过掌心的红豆传递爱的光辉，让我周身沐浴着冬夜的灯火之柔情，哪怕只有瞬间。我感激的望着风雨隔壁这盏摇曳的灯火，她的妩媚才被我重视，她更加柔和的落在我的瞳仁里，轻吻着我润湿的睫毛！手中的红豆不小心滑翔下去，叮咚声起，红光闪烁后似珍珠落玉盘，玲珑悦耳。我弯腰一粒粒拾起她们，犹如重新拾起曾经丢失的爱情，手臂在微微颤动，泪花在眼眶里转动，凝结。有一粒始终找不到了，任凭我匍匐于地板，双目扫射，也不见其踪影，唉！丢就丢吧！爱情的远离也如这红豆，不曾打过招呼，不曾有过暗示。我抬起头，数着手里失而复得的豆粒，思念如潮水般涌起，心肠阵阵绞痛，席卷了空旷冰凉的胸膛！此时，那粒藏在幽暗处来回滚动的红豆，你也许还在我的床脚，徘徊在去与留之间吧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谁在雨中朗诵这样的诗句？是贝多芬在生命之火越烧越旺时，弹奏着月光曲所发出的感叹？还是陆放翁午夜梦回荡着铁骑铮铮，望着故乡月升月落的战场对亲人吟出的绝唱？“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午夜梦幻中，伊人独处春寒，愁怀难遣，如莺燕般轻盈娇软，相思的景致真的如春花般撩人？深夜伊人独坐闺房手捧红豆重温红笺的痴情真的能刻骨铭心，执着缠绵？

    爱情是什么？爱又是何物？爱的真谛如手中信笺，轻如羽翼，薄如蝉翅，好似我此刻紧握的红豆，相思时视如珍宝，相聚后弃如草芥，尽管我此时的心泛着片片柔情，泪花闪烁中往事历历在目，温暖了整个心扉，融化了寒夜的冰川。但爱的拥有却如此艰难，似三尺冰冻，非一日之寒。曾经牵手望月，信誓旦旦，曾经写下血书，曰：相爱永远！曾经以石为证，海枯石烂！曾经铿镪有力，要白头谐老，走过夕阳！但是！时间的考验终使你原形毕露，爱情的花蕊因风而快速干枯，水分尽无，你的美丽话语还在纸上，但光彩全失，苍白无力！爱情啊！你在时间老人面前如一束昙花，枉有迷人的瞬间，却不曾让我看见，唯有真诚被抛弃后无尽的酸楚，荡漾在我昔日桃花般灿烂的脸庞，泪水无限！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同枕眠。”谁家的粉红窗帘间飘出如此缠绵的歌谣？是司马迁忍受宫刑后，在屈辱中完成史记后对爱人的祝福？还是谭嗣同慷慨就义前对妻子的承诺？“前尘往事不可追，一层相思一层灰，来世化作采莲人，与君相逢横塘水！”这又是怎样的爱情？这又是何等刻骨铭心的相思？我想：“戊戌六君子”在九泉也该瞑目了吧？你的夫人强忍悲痛与你对唱，意在来世再续前缘！

    姻缘？真有此等传说？真的相信这充斥着铜锈味的世间还有缘分一说？就像这红豆能解相思苦一般？爱的征途千万里，条条荆棘丛生，可又有多少人为了爱情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又有多少女子夜夜相思以泪洗面，人比黄花瘦！更有多少痴迷不悟之人独品自己酿造的苦酒，彻夜难眠。此刻，不知彼岸的佳人心痛如割，情亦如这雨线，接连不断；也不知此岸的红粉泪珠如掘堤之水，凝固成冰，犹如钢铁般坚硬，固守着那花前月下的片片誓言？

    夜深了，我掌心的红豆似乎已经睡去，厌厌倦怠，在灯光下一动不动，静静的躺着，它也能代表爱情？我笑了！看着它们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知其生命的所在，我对它们的重视瞬间即变，觉得自己的满腔热情就败北给这几粒红豆！曾经我对它们是何等虔诚的拜望啊！

    雨还在下，线条粗了，速度快了。风倦了，知趣的远去，灯累了，光彩不如从前，我困了，丢下红豆拥被入眠！

    窗外，雨更加凶猛，屋内，我的梦乡如红豆般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