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糖。”查文斌慢慢解开那五花大绑的绳子,我看到里面是一些黑乎乎的东西,他拿起一根我才发现那玩意我在很多挂历上见过。
“灵芝?”再怎么我也在外面混了那么些年,还是有见识的,这点东西的价格已经超出了过去那个查文斌的承受范围,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灵芝,都是仙草一类的昂贵商品,而且他拿出的这些灵芝色泽暗红确又发亮,菌伞厚实均匀,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没有多解释,只是说道:“野生的,泡茶喝就行。”
胖子那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查爷,您这出手可不是土特产了,几年没见感情是发了啊!”
查文斌依旧只是笑笑:“山货,采点草药糊口。”
“啥意思?”我听他这话里说的再一看他那衣服上还有几个补丁,这可是正月里,他查文斌怎么还穿一身这样的衣服呢?
“没什么,我该走了。”他起身就要告辞,我一把拉着他道:“是不是有啥事儿,怎的几年不见还不得好好喝一顿!你这就走不是纯粹打我的脸嘛?”
“还没到时间,还有人在等我,这趟回来只是给师傅上炷香的,久留不了。”
“什么久留?你在我这儿还得别人批准啊?”
查文斌顿了顿道:“没事儿,还有半年,告辞!”说罢他对我作了个揖就转身离去,我和胖子一愣跟着就追了出去。
要说我和胖子的脚步不算慢的,这前后也就相差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查文斌就已经走到了我家桥头,桥头上有一辆黑色的车子正在噗噗冒着尾气,还不等我跟胖子撵到,那家伙一脚油门就窜出去了老远。
“这……”我真的很难相信,胖子也很难相信。
我和胖子都在南方混,在那个满地金钱的地方,这种轿车都是少见的。当时广东人管它叫做“平治”,也就是现在我们叫的奔驰,在当时我们内地几乎看不到它的身影,那个年代,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联想起刚才查文斌一身补丁的旧衣服,还有他那句草药为生,我真的很难把这几件事串联起来,看着远去的尾灯,我知道或许他真的已经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有些人注定是要灭亡的,而有些人又注定是会重生的,涅槃之后才能成龙成凤,查文斌呢亦是如此。
我是查文斌,浙西北人,我没有父母,我是孤儿,是我的师傅收养了我。我的师傅是个道士,于是我也成了一个小道士,我们没有道观,没有法规,我们可以吃肉可以喝酒,甚至可以结婚。七岁时,我的课本就改成了厚厚的线装繁体书,那些教人听不懂的繁琐文字我得每天念诵一百遍。
我是继承者,天正道的最后一代掌门,这个小门小派只有我一人,我改变不了这个时代,但是这个时代却改变了我。
几年前,在我插队的知青故里,我被一伙人带走了,我无法拒绝他们的提议:放了我的那三个朋友,只需要跟随他们三年,我知道他们有能力随时要了我那些朋友的命,因为我看到了那个人。
我的师傅临终前曾经一直嘱咐我,如果我看到了那个人一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告诉我,那个人会是噩梦,只要我不去打开这个噩梦就不会开始。那个人终日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但是他的身上有一股尸气,不,那是死气,死亡的味道。
他们找到了一个圆盘,青铜的,在那间有人上吊的屋子里,那间屋子选错了地基。很遗憾,它被建在了坟墓上,坟墓的入口就在正下方,这屋子是个凶煞位,任何活人只要进了都不会有好下场,因为在风水上,这间屋子恰好是“殉葬坑”。
要打开殉葬坑就一定要有祭司,处女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他们选择了袁小白,那个此刻如同被待宰的羔羊的女孩正蜷缩在墙角边瑟瑟发抖。我看到她的两眼目光涣散,身体行为呆滞,一看便是被人下了蛊,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祭品。
那个所谓的老板始终在黑暗里,他故意把自己藏在那儿,我看不清他的脸。他说,只要我愿意跟他走,那么他就可以不要她的命。我,别无选择!
仪式要开始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还有那样的做法,一群年纪大到可以做我奶奶的女人在自己的头上插着长长的羽毛,她们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颜料:黑色、红色、白色……
那些老女人赤着脚,手上拿着用骨头做的法器围着袁小白跳舞,一个脸上戴着面具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瓢形骨器坐在地上念念有词。他的身体开始颤抖,我应约感觉到他的灵魂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他只剩下了一个躯壳,他的语言我完全听不懂,那些字节和我师傅教给我的有些咒语非常接近但却又不在同一节拍,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不停地往自己嘴里塞着东西,一块块黑漆漆的东西,又不停地往外吐着泛着白色泡沫的残渣。
那些残渣的掉落是有顺序的,很快我就发现这些掉落的残渣里竟然暗藏着奇门遁甲的数列,而那个黑墨镜已经抢先一步道出了这个天机,他怪笑着一声跟那个黑暗中的人说道:“找到了!”
很快,他们割破了袁小白的静脉,一只碗,两只碗,一直到第三只碗里都已经盛满了鲜血他们才给她止住。
那个黑墨镜用毛笔蘸着人血在地上画了一副巨大的起尸符,只是他和画的不一样,他是倒过来画的,在符头的位置上他又画了一道半米见宽的门。然后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背着袁小白往门里面一跳,怪叫着一声就“咣当”一下倒地了,接着他就在地上不停吐着白沫,一个劲地在地上抽搐着。
“萨满!”他是一个萨满巫师!我非常确定,这种已经近乎失传的巫术竟然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它不同于任何一种宗教法门,这是一个独成体系且毫无文字传纪记载的门类。真正的萨满只靠口口相传,上一代的巫师临终前会指认自己下一代的巫师,并且自己西去后再把能力转移到下一代的巫师身上,这一点类似于西藏的活佛转世。
我盯着袁小白,我还可以感觉到她的呼吸,她的节奏还是均匀的,眼睛也是睁开的,万幸,她还活着。
这道门就是打开殉葬室的门,刚才那个萨满巫师是在祭司,他献给了这里主人一具完美的祭品,但是那道起尸符?
难道他们想引那下面的正主出来?我正在琢磨的时候,突然“咣当”一声外面传来了瓦片落地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屋顶的正中间几片瓦被掀翻,一道亮光直透过那个窟窿射进了屋内恰好打在了那道血门框里。
只见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手中一把招魂幡左右摇晃了两下后,四五个大汉瞬间就涌了过去。袁小白和那个巫师被抬了出来,那些大汉开始挥舞着手中的铁锹和锄头,往下打了约莫两米的时候有人喊道:“找到了!”
接着,我便看到一口浑身用锁链绑着的青铜棺材被人用人力葫芦吊钩给挂了起来,那棺材上长满了铜绿,通体雕刻了浮云仙兽的图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正主?
“烧了!”我听到的黑暗里的那个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第六十九章代号:1982
我被人驾着出了屋子,然后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很快一团大火就包围了整个屋子。是的,他们烧了整座房子,大火一直持续了两三个小时,到处都是焦糊糊的味道,一片狼藉中那口青铜棺又再次被扒拉了出来。
几大盆冷水接二连三的往那棺材上倒,“嗞啦、嗞啦”一阵阵的青烟,那群男人用铁棍使劲敲打着棺材发出,伴随着“咚咚咚”的敲击声,接下来就是“吱嘎啦,吱嘎啦”的撕裂声。
被烧的黑乎乎的青铜棺就停放在空地,几个手持撬棍的男人分别站在两边,这种棺材是待人死放置进去后再用铜水浇筑密封,几乎是无懈可击。唯一的办法就是热胀冷缩,先用火使得青铜升温,再用冷水降温,利用了这种金属的易断裂性是打开它的最好办法。
我想睡在里面的主这会儿估计也已经熟了,硬是被大火烧了仨小时,这不跟呆在铁板上的烧烤有啥区别?
一通敲打过后,那副精美绝伦的青铜器物已经是四分五裂了,对于他们而言,这仅仅是一口棺材而已。我被几个人给看住了,远远地看到有人用钩子一般的东西从棺材里面不停往外掏出来东西,再又用一个个黑色的袋子装好。
做完这些,袁小白被一个人护送着下山,我看到她从我眼前经过的时候她的眼角有泪。临别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动了动,或许她想说点什么吧,但是终究还是离我而去了。
我无能为力,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差一点就死在了我的面前……
很多天后,我在这里了,谁也不会想到在这座深山里会有如此现代化的建筑,从泳池到电影院一应俱全。这里有很多人,他们每天行色匆匆,这里的人没有名字,只有代号,而我的代号是:1982。
带我的来的那个人有名字,他叫“狂风”,据说这里拥有中文代号的不超过十个人,他是其中之一。管我们的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老板代号:黑龙,我们叫他龙爷,但是像钱家的人并没有出现在这里,我被分配到和狂风一个宿舍,用他的话说,我是他找来的,我也就是他的人。
狂风是属于这里的另类,他的话可以从早说到晚说个不停,但是我从未听他说过他以前是干什么的。每天早上我们会被集中到餐厅点名,吃过早餐后每个人都会各奔其所,不允许交流,也不允许生事。这里所有的出口都有人员把守,没有黑龙的批准任何人不能离开营地。
大约在这里无所事事的呆了半个月,终于我被点名了。
“1982,黑龙要见你!”然后我就被守卫带着穿过那层层加固的通道,这里是一座中式的园林,仿的是苏州风情,假山、池塘、廊桥和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