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本事是什么?要说去哪偷什么东西,或是投毒暗害什么人,我大概比你们做得还要利落。”
暗堂一剑明知她避重就轻,就顺着她的话笑道,“姑娘同梅锋学这些的时候,大概也想不到有一日会派上用场吧。”
话说得若有心似无意,他还偷眼瞟她的表情。
越嫣然一时默然不语,当年学这些就是为了派上用场的,否则她花时间心力干什么。
师父苦口婆心的劝过她那么多次,是她自己一意孤行,任性妄为,现在想想,还真是对他老人家不起。
可当初要是她听从了师父的话,乖乖嫁为人妇,藏在深闺,如今的境况恐怕比现在还要凄惨。
她还是会被岳思卿陷害,还是会落入欧阳维手里,百般纠结,懦弱寻死,或直落谷底粉身碎骨,或困在寻仙阁的门口饿死。
她与柳寻仙,大概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面。
当然,这只是如果。
如果她彻底放掉痴心妄想,嫁进苏家安于相夫教子,是不是欧阳维就没有了可乘之机,彼此相忘于江湖。
越嫣然在心里哀叹,师父你若在天有灵,能不能告诉徒儿,我当年做的选择是对是错。
“阁下上位之前,可曾与我师父有过交往?”
暗堂一剑被问得措手不及,斟酌道,“梅锋人在神剑山庄,同我们这些留在京中的暗卫交往甚少。”
越嫣然之前也是这么猜想的,否则银剑等人与京城的暗堂诸人选主子不会那么泾渭分明。
一句话说完,暗堂一剑已加速脚程抢在前面;越嫣然不得不快走几步也追上去。
他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比试轻功了。
可如今敌我形式还不分明,越嫣然不想这么轻易就亮底。
等她追上他,便出重手抓住他的胳膊拉他下地,“今日到此为止,阁下可知喻大人的至交好友是谁?”
这算是什么招数?
暗堂一剑愣了一愣方才笑道,“喻侍郎出身世家,又是当朝文武状元,与他相交的人不在少数。”
“阁下明明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姑娘想不想看我黑纱后的本面?”
“自然。”
“可我不能因为姑娘想看就给姑娘看,暗堂一剑的身份不会轻易透露,明司一笔是谁我更不会告诉你。”
越嫣然呵呵笑了几声,“起码你承认你知道明司一笔的真实身份。”
承认了又如何,你又没有挖到宝。
“我们同属皇上直领,我知道他的身份很稀奇吗?”
“二位虽然同属皇上直领,明司与暗堂却向来各行其是。要是硬要比一比谁厉害,愚以为还是暗堂更胜一筹,暗卫不仅个个身怀绝技,演戏的本事也是一等一,诛人诛心都得心应手。”
暗堂一剑自嘲一笑,“姑娘过誉了,我们只不过听命行事,做别人棋盘里的棋子,明司的谋士们才是棋手,他们为主上出谋划策,主上再指使我们往东往西,说到底,我们不过是任人驱策而已。”
“任人驱策,身不由己,搞不好就尽失所有,不得善终。”
越嫣然一阵悲从中来。
暗堂一剑挑眉笑道,“姑娘似乎是有感而发。”
越嫣然生怕他听出什么蹊跷,忙加了一句,“你大概也听说我师父的事了吧。”
暗堂一剑心思缜密,自觉她话中有遮掩之意,大约是其中有什么更深的隐情,“梅锋在江湖颇有盛名,是我等仰慕的前辈,英雄末路,的确让人唏嘘。”
话说得冠冕堂,口气到底还是带着一点嘲讽的意味。
越嫣然心里清楚,吴梅景大概被整个暗堂都当做反面人物了,他又偏偏死在欧阳维之手,一生奔波,却在忠义上都有了亏欠,的确是英雄末路。
两人至此就再没说一句话,越嫣然刻意回避眼神交流,暗堂一剑心领神会,不再多言,把她带到皇上面前就退了下去。
欧阳简的容貌好的让人惊艳,越嫣然看着面前神姿俊朗的天子,脑子像撕裂一般疼,她大概猜到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似乎……也不是第一次暗下里见面。
八月十五……
行管迷宫……
地下暗室……
师父的信……
一桩一件像刀一样噼里啪啦插到她脑子里,瞬间掉落地狱的疼痛让越嫣然几乎站不住。
欧阳简本还高居龙座,见她手扶着头一脸冷汗,忙走到她面前,“皇嫂……可还好?”
皇嫂?
事情都糟糕到这种地步,他还要用这个称呼羞辱她吗?
越嫣然目光严厉如刀剑,“我与欧阳维的恩怨纠葛皇上再清楚不过,何必叫这一声让我不自在?”
欧阳简一脸无辜,嘴角的笑容只增不减,“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叫一声夫人吗?”
越嫣然被他笑的一阵心烦,“皇上无需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一团和气的把戏也不必再使,若非利益索取,我们已成了暗堂的剑下亡魂。”
欧阳简被戳破伪善,却还声如暖阳,“我知道在这世上,夫人最恨的人就是我,当初毕竟是我的告知真相打破了你的黄粱一梦,否则,你想必还舒舒服服地呆在维王府做万千宠爱的王妃。”
黄粱一梦?
还真是不客气却又贴切到死的措辞啊。
越嫣然冷冷看着他不说话,场面一时凝成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