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此战从伪军特工发起攻击的那一刻,胜败就已成定局。我们所要做的,无非就是把这个定局变为现实。
说起来简单,但真做起来却实在不容易。
困难并不是来自于狙杀敌人,这对战士们来说,差不多就是一次夜间实弹射击。困难是来自于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敌人一步一步地靠近我们的战友,再看着自己的战友被敌人杀死而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战斗结束后,我与战士们都没有走下山去查看我们的战果,而是不约而同的在山顶阵地上寻找死在敌人偷袭下的志愿军战士。
首先看到的是我军的哨兵,两名小战士的尸体毫无生气地倒在雪地里,鲜血已经凝成了红黑相间的血块,他们手里依旧紧握着步枪,像是随时准备着战斗。他们是刚刚轮换上来的,也许才刚睡醒,但不幸的是还没等他们完全清醒就已经
我几乎可以想像出他们牺牲时的情景:两名伪军特工偷偷地从他们后面摸了上来,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捂着他们的嘴巴,另一手将带着寒光的军刺送入他们的体内
不远处的一个洞穴里,七、八名志愿军战士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我不敢用夜视仪往里看,因为里面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他们中大多数人还没来得急从睡梦中醒来就牺牲在伪军特工投进去的手雷和射进去的子弹之下。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战士们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躲避。
冷枪部队的战士们也不多说,默默地钻进那个鲜血淋淋的小洞穴,把战士们的尸体一具具地抬了出来。接着整齐地摆放在阵地上,有些还捡出了一些四肢来给他们拼上。
我们完全有能力救他们,我们只需要给他们提个醒,甚至只要发出很小的一点点声音,就能让他们警觉就可以搀救他们的生命,但我们却没有这么做。
所以,我们是间接杀死他们的凶手!
也许,我们可以把这解释为任务,解释为上级的命令,或是解释为为大局着想。但这些可以对上级说,可以对活着的战士们说,却不能对牺牲的他们说
因为他们听不见,我们也没有那个权力!
战士们无声地在这些尸体前排成了一队,缓缓地摘下了帽子,接着再默默地给他们行了一个军礼。
这时军火库的其它驻军从山脚下跑了上来,他们看看我们,再看看躺在地上的尸体,就冷冷地从我们身边走过,有些人甚至在经过我们身旁时还故意重重地撞了我们几下,接着一声不吭地把那些尸体一具具地抬走。
他们是119师的战士,此次入朝以来一直负责40军的后勤安全。本来我还希望能用自己的部队做诱饵,但褚团长认为这样做也许会引起伪军特工的疑心,便把我们的计划向军部汇报并得到了军部的认可。
只是现在,119师的同志这会儿当然也知道是被咱们当作诱饵了。别说这件事本身就会让他们心里不舒服,就为了这些牺牲的战友他们也不会原谅我们。同时我们也不敢奢求他们的原谅。
过了一会儿,又有十几名战士从山脚下走了上来,为首的一名中年战士对我们敬了个礼,随后冷冷地说道:“这是我们的阵地,请你们离开!”
“娘滴!”虎子跟我是同一组的,他长了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鸟气,当即抢了上来就要跟那名战士过不去,但却被我拦下了。
我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如果是我,也许还不会这么客气了。
所以我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军礼后,就带着战士们往山下走。
“等等!”却不料那名中年战士又叫住了我们,指着山顶上的几具伪军特工的尸体说道:“这些属于你们的战利品,你们最好全部带回去!”
“同志!”虎子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他不甘示弱地冲着那名中年战士叫道:“你这样做不合适吧!咱们也是听上级的命令,也是在执行任务,你们冲咱们发什么火啊?你我都是兄弟部队的同志,至于这样吗?”
“我们没有冲你们发火!”那名中年战士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声地说道:“我们119师是没什么本事,但还不需要用别人的战利品邀功。所以,请你们把这些尸体抬走。山脚下的也一样!”
“嘿,你还来劲了你”“虎子!”见虎子又要冲上前去较劲,我一声命令把他叫了回来。
我叹了口气一挥手,很快就有几名冷枪部队的战士走上前去抬下了尸体。虎子一口气咽不下去,也气鼓鼓地跑上去背了一具尸体下来。
“他娘滴!”走到了山脚下,虎子还气不过,把尸体往地上狠狠地一摔,张口就骂道:“俺还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战,打了胜仗还要受窝囊气,还要帮敌人收尸!”
“算了!”我拍了拍虎子的肩膀说道:“他们损失了不少人,心里不好受,咱们忍忍就过去了!”
“崔团长!”虎子不服气地说道:“俺就想不通,咱们也是在执行命令,也是为了打反动派,你说他们凭啥用那副眼神看咱们?还是兄弟部队哩!”
“不要多说了,完成任务就好!”见虎子似乎还是不肯罢休,我不由加重了语气。
虎子见我这样说,撇了撇嘴也没敢多说了。
其实受到这样的对待我心里也有不舒服,但这跟对那些牺牲的战士的愧疚比起来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所以我也无心去计较这些了。
“崔团长!”不一会儿王月寒等人也被人赶下山来,与我们一样,他们也抬着尸体,脸上也是一副不自然的表情。
“同志们幸苦了!”我朝战士们点了点头,问道:“伤亡情况怎么样?”
王月寒大慨地点了下人数,就向我报告道:“报告团长,没有一人伤亡!”
“嗯!”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伪军特工虽说是精锐部队,但我们冷枪部队又何尝不是高手。何况我们还拥有夜视仪,在伪军特工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用零伤亡取得这样的战果并不是件难事。当然。这其中不包括119师的战士。
“团长,咱们现在上哪?”点完人数后,王月寒不由问了一声。
听着我不由一愣,看了看四周,119师的同志显然不欢迎我们,坑道里、战壕中,还有军火库门前的战士全都对我们不理不睬。这让我们就像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孤孤单单地站在了阵地中央的雪地里,陪着我们的只有堆成一座小山似的伪军特工的尸体。
“去打个电话!”我对王月寒下令道:“让褚团长派车来接咱们回去!”
“是 !”王月寒应了声,转身就朝军火库的方向走去。
但没过一会儿又见他垂头丧气地跑了回来,无奈地对我说道:“那些同志说说他们没有接到可以让我们使用电话的命令!”
“操他娘滴!”虎子狠狠地把帽子往地上一摔,憋屈地蹲在了地上。
我也不禁咬了咬牙,电话都不让打,这样做似乎有些过份了,万一贻误了军情怎么办!
想着我不由挺起了胸膛,对战士们大声下令道:“全体都有,把伪军的尸体都背上了,跑步回营!”
“是!”战士们大声应了声,扛起尸体排着队往阵地外跑。
一具尸体少说也有一百多斤,再加上战士们自己身上的装备差不多都有两百斤,这么重的东西压在身上还能跑得起来,也就只有冷枪部队的战士们才会做得到了。
我想露了这么一手,至少也可以让119师的同志明白上级会安排我们潜伏在战场上杀敌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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