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父亲安顿好,又拿出脸盆,倒了一点儿热水,用热毛巾将父亲额头上的汗水小心地擦了一遍。父亲靠在床边,乐呵呵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
“爸,晚上咱俩喝一杯怎么样?”我收起毛巾,坐在床边对他笑嘻嘻地说道。
“喝一杯?”父亲有些受宠若惊。
“我下班的时候,从菜市场买了点儿菜,都是你爱吃的,一会儿我到厨房里炒一下,很快。”我坐在床边帮父亲掖了掖被角回答道。
父亲听完,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点头对我说道:“好!今天晚上咱父子俩就好好喝一杯。”
“好咧。”我赶忙起身,朝屋外走去。
我们家跟别人家晚餐的时间有些不同。平时我母亲都会在下午五点钟准时出门做兼职,她干了一辈子老师,现在退休在家,为了贴补家用,在外面给人当家教,一般晚上八点半才会回家,而我们家正点的晚饭时间都要到晚上九点半左右。有时候单位不忙,我会提前做一些家常小菜,所以别看我是个男的,做饭还是有一定功底的。
半个小时后,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土豆肉丝、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盆榨菜肉丝汤摆在了父亲面前。
我系着围裙坐在床边,打开了父亲最爱喝的原浆酒。
两杯酒斟满,我端起一杯放在父亲手里,自己端了一杯举在半空中。
“不说两句?”父亲慢慢悠悠地把酒杯举在自己面前,有点儿调皮地说道。
我听父亲这么一说,愣了一下,然后拿着自己的酒杯跟父亲轻轻碰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愧疚地对他说道:“爸,对不起。”
咕噜。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如一条火龙般从我的喉咙快速钻进我的胃里。
父亲把酒杯端在半空中,静静地看着我的举动,没有作声。
我放下酒杯,有些疑惑地看着父亲无神的表情,对他说道:“爸,你怎么不喝?”
父亲听到我的话,这才回过神来,“哦,喝!”咕噜。一口酒下肚,他抹了抹嘴角,笑着对我说道:“要是你妈这时候回来,非把咱们父子俩的皮给扒掉不可。”
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笑着回答:“这才六点多,她回来还早呢,一个小时咱绝对能吃完。”
因为父亲身体的原因,母亲是禁止父亲饮酒的,但是我知道父亲好这口。明哥每次来给父亲按摩的时候,都会偷偷地用饮料瓶灌上一点儿放在他的床头给他解馋。记得有一次,我在家中口渴得不行,当时父亲正睡觉,刚好枕头下的饮料瓶露了出来,我抓起来就猛灌一口,呛得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我就这样误打误撞发现了他的这个小秘密。
父亲笑眯眯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又拿起酒瓶给他斟了一杯。
“儿子,其实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父亲说完这一句,端起酒杯,一口干完。
“爸,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回答道。
父亲听到这儿,摇了摇头,靠在床边对我说道:“当年逼着你上警校,我是有私心的,其实让你子承父业只是我的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不是这个。”
“什么?不是因为这个?”听了父亲的话,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如果我身体好好的,当初我可能就不会对你有这般要求。”父亲从我的手中“夺”过酒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喝了一大口。
父亲喝完,低头看了看小方桌上几道还冒着热气的菜,愣了愣神,然后用双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开口对我说道:“我干了一辈子公安,除了公安系统我还有一些挚友以外,别的行业我是一点儿都不熟悉。当年在办浮尸案时,我出了车祸,当医生告诉我以后都不能下床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的儿子怎么办,我以后该怎么照顾他。”
说到这儿,父亲举起酒瓶,直接对着酒瓶嘴灌了一口。
“爸,别喝了!”我上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瓶放在了自己面前。
“咳咳咳!”也许是刚才喝得有些猛,父亲坐在床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见状赶忙起身,走到父亲身后,用手拍打着他的后背,缓解他的不适。父亲涨红了脸,冲我摆了摆手。
许久之后,父亲再次恢复了平静,靠在床头,眼睛盯着墙顶昏黄的灯泡陷入了回忆之中:“我从手术室出来时,公安局很多的同事和好友前来探望我,我在他们面前说出了我的担忧,他们就安慰我说,等你长大了,把你送进公安队伍,到时候由他们来照顾你。听到他们这么说,我觉得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你从小就叛逆,我真的害怕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会误入歧途。我也担心你要是干了别的行业,我这个终身残疾的老爸,会让你在同事面前难堪。”
我听到这儿,泪水已经抑制不住,顺着眼角拼命地流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准哭。”父亲从床头拽了一张面巾纸递到我手里,安慰道。
我接过纸巾,擦拭了一下眼角,哽咽着点了点头。
父亲看我稍微好了一些,换了一个口吻接着说道:“别的你老爸不敢吹嘘,但是在公安局的地位还是有的。虽然你老爸瘫痪在床,但是只要在公安局提到你司元龙是我的儿子,绝对没有人敢小瞧你。”
父亲说完,手掌在胸口拍得啪啪响。
我看着父亲滑稽的举动,嘴巴一咧,心情好了很多。
父亲歪头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所以我才打定主意,等你长大以后,一定让你上警校。为了让你从小就对警察这个行业有些了解,我在你小的时候,就时不时给你灌输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其实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让你能从心里接受它。”
“爸,你别说了,儿子现在都懂了。”我点头回答道。
父亲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前几年你警校毕业的时候,启明也当了技术室的主任,所以我就让启明把你给要过去,这样我也能宽心一点儿。”
“其实我毕业那会儿,一走进技术室的大门,就知道这是你给我下的套。”我破涕为笑。
“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父亲乐呵呵地对我说道。
“明哥这一年多可没少折磨我。”我噘着嘴巴对父亲抱怨起来。
“我看你这一年也没少让他操心,我虽然躺在床上,对你的情况可是相当了解。”父亲笑着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揉了揉被父亲点到的位置,给他的杯中斟了一杯酒,笑着回答:
“明哥这个人其实真的很不错,就是有点儿怪。”
父亲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启明这孩子苦得很,你觉得他怪,是因为你不知道他的情况。”
二冷启明的心结
“什么情况?”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能怪他,因为他心里有个解不开的心结。”父亲放下酒杯对我说道。
“爸,能跟我说说吗?”我在父亲的碗中夹了一些菜,然后问道。
父亲看了看我,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往床头一倚,开口说道:“启明小时候生活在咱们云汐市的罗山村,他的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当年他还有一个弟弟。”
“这件事发生时他才十岁,那时候咱们这里的治安形势不容乐观,到处都是欺行霸市、横行乡里的田匪路霸,罗山村的村支书罗广坤就是这样一个人。过去竞选村干部,谁家在村里的势力强,谁就能当选,所以当时村支书的位子基本上都被一些在村里势力大的家族给霸占着。”
“当年咱们国家鼓励农村多元化发展经济,在农村大力发展农、林、牧、渔。在我们这里的农村,你要说前三样还基本上都有,唯独这个‘渔’不行。为了能响应国家的号召,罗广坤就下令,开垦农田养鱼。但当时谁都不知道养鱼到底能不能挣钱,况且这个投资要比种田高得多,还需要技术,所以很多村民都不愿意把自家的农田挖成鱼塘。”
“但当时的情况,不是你说一句不愿意这事就算了,乡里给每个村都下指标,这鱼塘在村里的覆盖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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