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时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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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度,你今天的作业写了没有?借我抄抄,那老师真烦。”
……
“裴度,妈妈出去一趟,你想吃什么?外面很热,你在家等我就行,妈妈很快就回来。”
……
“裴度,你以后一个人生活,可不可以?”
……
“裴度,巷子里有什么?”
“没什么,是只猫。”
裴度蓦地睁开眼睛。周围在下小雨,天空灰蒙蒙的,层层堆积的乌云遮蔽了大半个天空,只有极少的亮光散落而下。
裴度走在雨里,这些落下的雨滴穿透他的手掌,直接触碰到了沥青路面上。
再走一段距离就是他的别墅,裴度远远看了一眼,见到了他别墅外拉着的警戒线。零星的几个军人看守在别墅门前,别墅周围杂草丛生,已经荒废了有一段时间。
裴度没再往前,他转过身,漫无目的地走在雨里。
“军长,查不出来啊。裴度的尸体早就火化了,连骨灰都扬了,我们上哪找证据?”
裴度的脚步霎时停住,他转头,见到了同样在阴雨中行走的盛时羡。
盛时羡面容比裴度之前见到的要锋利很多,眉头稍蹙,眼角不知何时多了道小疤,身上的军服倒是穿得工整,已经有了上位者的威慑。
盛时羡眼中阴郁明显,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烟圈熟练地吞吐而出,“继续查,盯紧安珈。”
裴度跟在盛时羡身后,他仔细看着盛时羡的眉眼,竟然觉得盛时羡这副模样有几分对外的凶狠。
正如安珈所说的那样,盛时羡并没有轻易放过她。她和裴度打的最后一通电话,就是盛时羡的切入点和怀疑所在。
“你和他说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快就把他尸体火化了?”盛时羡还在紧逼,“这么急啊,你做了什么不敢见人的事?”
安珈被他问得烦不胜烦,“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一直问有什么用?”
盛时羡笑:“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这么快就把他尸体火化了?你有什么资格处置他的尸体?”
裴度坐在盛时羡身边,他已经感受到了盛时羡压抑着的却又显而易见的怒火。他叹气,单手盖住了盛时羡的手背。
盛时羡当然感知不到,他盯着安珈,却见安珈冷笑了一声,“我是他的未婚妻,他把他所有财产都留给我了,你说为什么?”
盛时羡面部表情有瞬间的凝固,他手指一根根地蜷曲起来,蓦地转身离开。
裴度还是跟在他身后,盛时羡脾气不小,回去后气得把茶杯都差点捏碎。
裴度有些恍惚,他活着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与盛时羡处于敌对状态。他们俩相看两生厌,通常说不到两句话就开始互相甩脸色,随即各自调头离开。
盛时羡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这样?
裴度蹲在盛时羡面前,盛时羡心情不愉时喜好抽烟,抽得凶频率又高,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
裴度默默无言地看着他,他伸出指尖抚摸盛时羡眼角的伤疤,似乎从中感受到了血肉的生命和温度。
盛时羡没有停止对裴度案件的追踪和调查。裴度之死并非意外,盛时羡从中也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可凌余何其敏锐,他背后有严旭文和pUA帮他,盛时羡一次次的调查最终还是无功而返。
凌余把盛时羡当初送给裴度的玉佩又扔给了他,他像是有意打击盛时羡,开口道:“盛时羡,这是你的吧?裴度之前送给安珈了,安珈不想拿你的东西,今天特意还给你。”
那是盛时羡母亲留给他的玉佩。据说是费了一番功夫才从佛寺求来,寓意去灾病,保平安。
盛时羡捏紧这块玉佩,终于忍不住去了裴度坟墓前。裴度坟前的杂草一堆又一堆,盛时羡把这些草全拔掉,动作粗鲁又没章法,拔得满手是血。
“裴度,废物。”盛时羡讥笑出声,他把玉佩握在手里,莫名地仰起头不再言语。
裴度看见他咽喉滚动,强硬地咽下了大多酸涩与不可说。
贴在墓碑上的只有裴度那一小张灰色照片,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已经定格在了某一处的时间里面。
裴度从身后抱住盛时羡,他触摸不到他,倒是想安慰安慰他,“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抱抱你,别难过……”
盛时羡最终只是喉结滚动了几下,随即离开了墓地前。
他没那么容易放弃。
裴度每一个夜晚都陪在盛时羡身边,看他翻弄许多不同的档案。过渡的时间太久,又没有成果,军方最终驳回了盛时羡想要重查旧案的提议。
盛时羡干脆自己私下调查。途中遇险过,也差点命丧当场。
从二十三岁到九十三岁,持续了整整七十年。
九十三岁时,盛时羡眼中已经有了白翳,他脸上皱纹堆积,皮肤苍老干硬,灰色瞳孔里的光彩也早早死去了大多。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上方,完全是弥留之际下意识的言语,“裴度……”
七十年追凶,得不到一个结果。
也给不了裴度一个交代。
裴度趴在他身边,他抚摸着盛时羡干枯的白发,闻言眼泪蓦然从眼眶滴落。
“盛时羡,放弃吧。”裴度把头埋进他脖颈间,他哽咽道,“……你放弃我吧。”
盛时羡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