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您说,弱水宗这回是遇到麻烦了。”
“怎么个麻烦?”
“害,还不是因那武林大会,咱们这地方每天都有许多江湖人士过路来往,哪有不生摩擦的?约莫三天前,有一行女侠远道而来,个个乌发雪肤漂亮得紧,谁看了都直眼,可她们不是好惹的,一些登徒子还没走到近前就被剑鞘打出三丈远……”
江平潮跟方咏雩对视一眼,一行人都是武功不弱的年轻女子,又路过梅县地界,八成是望舒门的人了。
见跑堂还要卖关子,方咏雩拿空杯子倒了酒递给他,笑道:“润润喉,接着说。”
跑堂喝了一盏好酒,心下无限欢喜,连忙说道:“本来嘛,看她们功夫硬,咱们寻常百姓也不敢再去招惹,可这梅县毕竟是弱水宗的地盘,那些黑道的人向来无法无天,见这些女侠生得好看,竟然夜闯云水客栈欲行不轨,虽然被赶了出来,却也掳走了其中一人,第二天晌午才丢回客栈,这……那女侠性子刚烈,直接在云水客栈门口撞柱而亡了。”
闻言,方咏雩眉头紧皱,江烟萝的脸色也不好看。
贼子尚且分个三六九等,欺侮女子的采花贼最是令人看不起,何况是强行掳走名门女侠?望舒门作为女子门派,本就异常艰难,这件事情倘不追究,以后恐怕不能在江湖上立足了。
江平潮问道:“然后呢?”
“那女侠的师姐妹们怒不可遏,带着她尸体闯上弱水宗山门要讨公道,可黑白两道自古不对付,哪怕弱水宗有错在先,也不能在自个儿地盘上服软认怂不是?”跑堂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具体的咱们也不清楚,只晓得她们没讨到好,为首的女侠断剑为誓,要罪魁祸首血债血偿,大家都当她是放狠话,结果……今儿个天还没亮,当晚恃武行凶的那八个弱水宗弟子就跪在了云水客栈门口那根柱子前,膝盖磕在地上,脑袋捧在手里,差点把早起的人给吓死!”
江平潮愣住了,方咏雩跟江烟萝也面露错愕之色。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哪怕弱水宗再怎么恼怒这几个管不住裤腰带的蠢货,为了自己面子也不能叫他们死在外人手里,究竟是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弱水宗总舵把八个大活人拖出来宰了,还将尸身带去受害人殒命之处祭奠冤魂?
别的不说,望舒门那些女弟子是做不到的。
青天白日的,听到这席话的人背后都升起一股寒意。
江平潮挥退了跑堂,对方咏雩道:“等用完饭后,我派几个人护送你们俩去客栈,今天最好哪儿也别去。”
江烟萝担忧道:“兄长你要去哪里?”
“我带人去云水客栈看看。”江平潮皱眉道,“弱水宗丢了这么大的脸,就算是刮地三尺也要抓到杀人凶手,哪怕事情不是望舒门弟子做的,她们也是眼下唯一的线索……毕竟是同道中人,既然遇到了,合该帮上一把。”
方咏雩点点头,正要说什么,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众人脸色微变,走到扶手旁往下看去,却是十来个弱水宗门人进来吃饭,蛮横地赶开了几桌客人,圈出好大一片地儿,看也不看牌子就让店家拿好酒好菜上,十分令人恼怒。
江平潮等人注意到,在这十来个人里还有一名女子。
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一身素色衣裙,跟木头人似的坐在凳子上,任身边男人搂抱搭肩,看起来温顺极了,眼眶却是通红一片,泪盈于睫。
方咏雩眉头紧蹙,江烟萝忽然开口道:“我认得她,这是望舒门的余卿卿,去年爹爹过寿时跟着穆女侠来送过贺礼。”
此言一出,江平潮顿时色变,眼见那些嬉皮笑脸的男人浑然不顾大庭广众,伸手就要往她衣里摸,直接抓起酒壶往楼下砸去。
一声脆响,酒壶正正砸在那人头顶,对方披面流血而倒,吓得同伴一激灵,连忙拔刀起身往楼上看去,叫嚣道:“哪个王八……”
不等他们骂完,数名海天帮弟子已经从二楼一跃而下,同门之间配合默契,区区十来人很快就被他们分头围住,顾忌情势没下死手,打断骨头就堵上嘴捆起来。
眨眼之间,一楼大堂变得狼藉一片,江平潮下来赔偿了店家损失,这才走向余卿卿,替她解了穴道。
“呜——”
穴道初解,余卿卿压抑许久的呜咽声终于得以出口,整个人站立不住跌倒在地,看着十分可怜。
江烟萝腿脚不便走得慢,江平潮也不忍看着她这样坐在地上,弯腰就去搀扶,口中安慰道:“姑娘,没事了,你……”
突然间,三四个手持长剑的年轻女子匆匆闯进门来,守门的弟子正要阻拦,没想到为首的白衣女子见到江平潮和余卿卿,脸色当即一变,竟是推开旁人冲了过去,劈手一剑斩向二人!
这一下出乎众人预料,江平潮倒认出了这白衣女子正是望舒门大弟子穆清,见她一剑斩来,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奈何他已经扶起了余卿卿,两人近在咫尺,他看到原本满脸恐惧的余卿卿神色骤变,竟是张口吐出一枚毒针,直向江平潮眼睛射来!
江烟萝刚下到楼梯一半,见状花容失色,若不是方咏雩及时抓住她,恐怕就要跌落下去。
穆清的剑固然快,可两人距离太近,这枚飞针蓄势而发,已经来不及了!
方咏雩藏在袖中的左手扣住了一颗豌豆子,却不想一张方桌从天而降,直直拍在余卿卿身上,把她打得口吐鲜血跌倒在地,飞针也射在了桌子上,好悬没砸到江平潮。
这一记天降飞桌镇住了所有人,原本坐在二楼的众弟子都冲了下去,眼下仰头望去,只见空荡荡的二楼扶手边上倚着那布衣青年,脸上残留着酒意熏出的红色,眼底却一片清明。
江平潮逃过一劫,狠狠一脚踩在余卿卿身上,这才问道:“穆女侠,怎么回事?”
穆清语气冰寒地道:“余师妹已死,这是弱水宗的人易容假扮,想要混入我们之中找出杀他们同门的凶手,被我识破后逃走,又来这里暗箭伤人。”
事已至此,“余卿卿”自知大势已去,只恨被个无名小卒坏了好事,她眼里血丝密布,恨恨望向那布衣青年,却发现他笑得开怀,怨毒道:“臭小子,你笑什么?”
布衣青年笑道:“笑你们有眼无珠,我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逛了好几圈,拿你们的钱吃喝玩乐,结果你们还认不出来。”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穆清更是神色剧变,抱拳道:“这位少侠,难道是你……”
“不好意思,牵累到你们了。”
布衣青年还了她一礼,又看向那些挣扎不休的弱水宗门人,道:“有命回去记得告诉骆宗主一声——在下昭衍,那八个王八蛋都是我杀的,有本事就来找我吧。”
说罢,他拎起包袱拿着伞,转身从二楼窗口翻了出去,众人连忙追出门去,却见大街上人多眼杂,已不见了对方踪影。
方咏雩站在人群最后,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