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不量力的事?
然而,当二当家的身影全然暴露出来,李鸣珂拔刀的手生生一顿,整个人目瞪口呆——原来二当家并非一个人来此,他手里还抓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小少年,正是本该躲藏起来的薛泓碧!
“你——”
“老子逃命的时候,撞见这小子正在上风口点火……”二当家森然一笑,鹰爪般的手掌牢牢钳住薛泓碧肩膀,以单臂之力将他举了起来,“本想生撕了他,转念想到一个小屁孩成不了事,便让他带路——呵,原来是你这小贱人,那天就该把你一起杀了!”
他说话间,手掌下发出“咯吱”几声响,是骨头被强力挤压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疼得薛泓碧满头大汗、面容扭曲,却死死咬着牙没哭出声。
“放开他!”李鸣珂断喝一声,话刚出口,人已持刀杀来,雪亮刀锋自下而上斜劈过去,不为枭首,只逼他松手放人。
然而她的刀虽快,却快不过那只手。
刀锋未至,李鸣珂的右腕已经被二当家抓住,那五根手指就像铁水浇铸而成,任她如何挣扎也难撼动,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疼得整只手都在瞬间失去知觉,几乎握不住刀。
李鸣珂疼得冷汗直冒,抬腿踹向他命根子,孰料二当家双腿一错,提膝与她腿脚相撞,登时膝盖发麻,下盘也失了力气,被他顺势一拽拉入怀里,肆意在肩窝处咬了一口!
这一口见了血,更叫李鸣珂吓得亡魂大冒,左手屈指插向二当家双眼,终于逼迫他松开自己,当即连退数步,伸手一摸肩颈处,指尖血珠晕开。
“细皮嫩肉,不错。”二当家笑出满口染血的牙,“我改主意了,不杀你,断了你手脚带走,好生伺候大爷两天。”
此言一出,李鸣珂满腔恨火窜得更高,胃里翻江倒海俱是恶心,可她顾忌薛泓碧还在敌手,出招难免有所顾忌,本就处于下风,如今更险象环生。
很快,李鸣珂的刀被二当家打飞出去,脖颈落入他右手五指间,整个人被往后掼去,后脑勺重重撞在树干上,只觉得脑袋一嗡,差点被撞晕过去。
“呃……”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气音,李鸣珂的脖子被他扼住,一时难以呼吸,眼前阵阵发黑,双手死命想要掰开那只鹰爪,却如蚍蜉撼树。
二当家丝毫不把这点挣扎放在眼里,也知道此地不可久留,左手将薛泓碧钳在怀中,右手微微发力,就要把人掐晕带走。
就在此刻,全程抖似筛糠、一言不发的薛泓碧突然伸出双手,不顾右肩快被生生捏碎,强行侧身揽住了二当家的脖子,将头埋了上去。
李鸣珂只觉得喉间一松,那只索命之手骤然松开,她一下子跌坐在地,差点把肺管子都咳出来,好不容易才喘过气。
与她同时栽倒在地的,还有两个人。
二当家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手指抠着草地不住痉挛,嘴唇还在翕动却发不出声音,喉咙被割开一道大口子,鲜血汨汨流淌,染红了半片衣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
薛泓碧从他身上爬起来,弯腰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还有一截指甲大小的刀尖。
李鸣珂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该是自己送给他的那把匕首,不知被这少年用何法子给截断,只留下这最锋利尖锐的一点藏在嘴里,所以他不能哭嚎不能出声,只能等到那转瞬即逝的机会降临,于咫尺之间割喉夺命。
李鸣珂从未见过这样的杀招,更遑论施招者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顿时连大仇得报的快意都被压了下去,只觉得不可置信。
她这厢惊疑交加,薛泓碧更不好过,那刀尖实在太小了,他含在嘴里一不小心就会咽下去,二当家下手又重又狠,让他的右肩也疼得厉害。
李鸣珂武功不如二当家,薛泓碧相去更远,要想杀之,唯有出其不备,一击毙命。
因此,他故意暴露在对方面前,先后拿自己和李鸣珂做饵钓鱼上钩,才得到这仅有一次的机会。
好在这人总算是死了。
薛泓碧吐出最后一口血沫子,察觉到李鸣珂的注视,担忧地问道:“李大小姐,你还好吗?”
他一边问,一边抬手用袖子擦脸上的血迹,还扯了根草茎把满头乱发扎成一股,很快又是初见时那个干净弱气的读书郎了。
李鸣珂这次却只觉得背脊发寒。
“……你到底是谁?”她问。
“我就是薛泓碧。”
李鸣珂脑子里一团乱麻,她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少年,半晌又问:“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薛泓碧沉默了一下,眼里露出不该属于他这年龄的森寒,一字一顿地道:“杀贼!”
犯恶应诛,贼子当杀。
李鸣珂默然许久,山风携卷喧嚣呼啸而至,那些惨叫怒骂与三日前的厮杀声重叠在一起,恍惚间有了交错之感,她不觉恻隐,反而有种因果报应的快意。
于是,李鸣珂的目光终于从薛泓碧身上移开,探手入怀,取出了一支竹筒,点燃引线。
“轰”的一声,烟火冲天直上,于夜幕中炸开璀璨火花。
不远处,盘根老树之上,重重阴影遮蔽身形,一个人坐在枝干上垂下望,已不知看了多久,原本暗沉如枯井的眸子缓缓亮起精光,恍若死灰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