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漪闭了闭眼,“你说的对,除了忍,还能如何。”
童义说:“你也不必太悲观,想当年我侍奉先帝的时候,比当今的陛下还要时刻小心,还不是熬过来了。”说着他叹了口气,突然压低声音,悄悄道:“说来,去年……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内侍省大换血,七品以上都有自愿辞官出宫的机会,我本来也该走了,可惜家人急需银子,我还是选了留下来。”
邓漪睁开眼睛,像是头一回听说这种说法。
她若有所思,童义又说:“邓大人若想早些上值,再等一等罢,我平时与内常侍汪大人还算有些交情,或许能帮你一二。”
——
又过了好几日,这段时间清净无事,姜青姝只过问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大理寺案子的收尾情况。
门下省最后过完了审批,由中书省转交内侍省,上呈到御前。
姜青姝看了一下,大致和她猜想的没有错,谢党这次吃了大亏,大多数人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暂时夹着尾巴做人。
她便趁此机会,下令金吾卫加紧京城夜间巡查,加派巡查班次,凡有作奸犯科者,一律严惩,狠狠地杀一杀这京城的治安。
伏岳背锅,大理寺少卿郭宵填补了大理寺卿的空缺——这个郭宵背景特别,他父亲只是国子监内清闲文官,但母亲,却是秦晋大长公主。
姜青姝亲自召见他,以表兄妹之名,在麟德殿太清阁邀请他共同用膳赏花,并关切他母亲近况,郭宵一一诚惶诚恐地回应,不知道女帝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是怎么回事。
但姜青姝仅仅是做个样子。
既然郭宵没有明显站队,那她就让别人以为他这次和她“私下说了什么”,让其他想拉拢郭宵的人也有个顾忌。
同时,也是在提醒郭宵,不要步伏岳的后尘。
郭宵临走时,姜青姝特意吩咐:“秋月,去备帛五十匹,赏给郭卿,顺便把近日新得的人参等各拿一些,姑姑年纪大了,正好需要一些。”
郭宵越发头大,连忙叩首拜谢,“谢陛下恩赐,臣一定歇尽全力做事。”
……
随后第二件事,是姚启兵部考核之事。
属性摆在这儿,姚启只需好好准备,各方面资质考核都能轻松合格,姜青姝很快就收到了他的“成绩单”,大致浏览,认为此人可行。
原本的监门卫大将军樊聪,也并不是什么能力德行出众之人,不过是被世家提拔上来的,就算姚启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才,也比樊聪强上一万倍。
姜青姝便决定直接授官了,中书舍人已开始拟旨,就等走完三省流程,直接执行了。
第三件事,就是水患。
张瑾亲自处理,非常可靠,但梅雨季节水灾频繁,古代也没有合理的排水系统,庄稼总是被冲毁,安抚灾民镇压暴动劳民又伤财,甚至祸及周边许多区域,一时竟难以平复。
凡遇大灾,除却救济事宜,亦有上天震怒之说法,钦天监和诸臣直言上书,帝王理应虚怀纳谏,姜青姝念及自己民心和声望都不高,决意效仿前几任帝王的做法,易服、避殿、减膳、撤乐。
并下令阖宫上下节省开支,行节俭之风。
意为与民同苦。
朝会之时,女帝亲自提出,倒是让几位老臣同时惊讶了一番,为这个小皇帝的决心和毅力刮目相看。
毕竟女帝才十八岁。
太年轻了。
就算是帝王,也难免娇生惯养、贪图享乐,锦衣玉食惯了,真是一点苦都吃不得,之前也不是没有先例,并非每个皇帝都受得了的。
但姜青姝态度很严肃。
她平静地说着,看向一侧的太傅谢临:“太傅以为如何?”
太傅说:“陛下心怀万民,水患定能早日平息。”
姜青姝又问:“张卿以为呢?”
张瑾淡声道:“陛下圣明,臣会安排司农寺、太府寺等筹备相关事宜。”
姜青姝颔首,“既然二位爱卿皆赞成,那便即刻施行。”
众臣下拜,口呼万岁。
散朝之后,众臣陆续离殿,张瑾正要拂袖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断断续续、虚弱低哑的咳声,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谢安韫几乎和他同时停住。
只有谢安韫回头看了,他回头时女帝正好被侍从扶起身,他的目光越过重重碍事的侍从身影,一瞥而过少女苍白的侧颜。
她病了。
连上朝都在强撑。
呵,原来她可以倔到这个地步,带病上朝,多么令人感动的明君啊,明明以前是会哭会闹的,如今却一日比一日变得让他感到陌生了,陌生到他也被那股陌生的情绪折磨了许久,竟然又生出一分怜惜。
绝色美人的皮囊,总是让人恨不起来,就算她骗他了、害他了、拿刀子捅他了,他看见她的那一眼,居然还是可笑的“真想把她抱在怀里怜惜一番”。
……怜惜?
可他根本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他也不希望是。
谢安韫盯着女帝的目光阴暗黏腻,犹如化不开的浓墨,恨不得将她层层裹在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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