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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梢发作不得,假装不在乎地爬起来,拍拍衣裳:“我喜欢!”
见她顽劣吃瘪,洛歌摇头好笑,伸手将她脸上的沙土擦去。
柳梢直发愣。
原来洛歌向来繁忙,身边除了洛宁,很少有其他女子跟着,虽与卓秋弦有交情,但卓秋弦那性子很难说到一处。柳梢则纯粹是意外,他认定她冤屈,所以将她带回紫竹峰,意图化解她心中仇恨,相处时间一长,见她本性不坏,不由生出教导之心,自然就多了几分亲切随意,不知不觉地也将她当洛宁一般对待了。
洛歌不动声色地收手:“魔宫之人定然已进入大荒,柳梢小妹,你要当心才是。”
一声“小妹”将柳梢唤回神,想到洛宁,柳梢也不好意思闹了,低头“哦”了声。
“你还能压制魔性,固然是我渡灵气之故,但与你身上的力量也有关系,定会引人觊觎,”洛歌道,“卢笙此人,不可不防。”
想到卢笙那阴沉的目光,柳梢警惕:“知道了。”
洛歌这才点头,半晌道:“其实先祖重华尊者之妻,也曾入魔。”
重华尊者洛音凡任仙盟首座时,仙门正值鼎盛时期,六界很有一段太平日子,洛歌正是他的后人。柳梢早听说过尊者,想不到他的妻子竟是魔,顿时惊讶万分。
洛歌道:“她修成天魔,曾经率魔宫攻上仙界,险些摧毁六界碑。”
又是六界碑?柳梢敏感地留意到问题:“她没有魔性?”
“她克制了魔性,”洛歌道,“此中内情无人得知,有关她的记载也不全。”
她找到克制魔性的办法,怎会不留记载?柳梢愕然半晌,问:“后来呢?”
“后来天罚降临,尊者牵引瑶池水与神界石修补六界碑,适逢尊者的仙劫,她替尊者挡了劫,天罚后,尊者带着妻子的遗体自沉仙海,不知所踪。”
他守护了天下,她守护了他。
柳梢怔怔地望着洛歌,没再问了。
“魔也能守护苍生,谁说仙魔不两立?”洛歌看她,“柳梢小妹?”
这声小妹却透着真切,柳梢脸一热,低头。
洛歌又严厉了点:“仙魔之别在于心,在于行,不在名字,更不在所修之道,你是魔体没错,但未必就是魔。”
叫了声小妹,就来教导她了!柳梢嘀咕:“有魔性在,我还是魔啊!”
洛歌颔首道:“皆是魔性之故。昔年尊者在,仙魔之争曾有缓和。但后来为争夺灵流再度爆发大战,死伤惨重,天罚之后,仙门力量孱弱,魔族多次借机进攻,妄图毁灭六界碑,仙门险遭覆灭,仙魔更是水火不容。”
柳梢忙道:“听说六界碑倒,就是魔的天下。”
洛歌沉吟片刻,道:“我原以为传言荒谬,六界碑只是代表六界秩序,一旦倒下,天地重归混沌,六界生灵固然受影响,但魔也未必能获得好处。然而空穴来风必有缘故,魔不能摄取外界清阳之气,却能通过食人饮血摄取,可见魔道并不是完全排斥清气,这段时日我渡与你大量灵气,也并未对你造成影响,加上你多次提到魔神禁令,倒让我想起一事,就是六界碑的另一个作用。”
另一个作用?柳梢不解。
“六界碑应天而生,上面有六界创始者的誓言,换言之,就是规则。据说为决断大事,六界生灵皆可祭碑立誓,六界碑上不知已承载了多少誓言,”洛歌停了停,“或许,也有魔神的誓言。”
“不纳外界清阳之气的誓言!”柳梢忍不住叫出来。
如果真有魔神誓言,那魔族想要摧毁六界碑就理所当然,他们要摧毁的不是六界,而是制约他们的规则,六界碑倒,誓言破除,魔道之强,谁与匹敌?那时才是真正的魔之天下。
洛歌侧过身来:“你欲如何?”
柳梢自以为找到办法,正兴奋不已,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犹如雪水当头淋下,整个人都呆住了。
是啊,知道魔族的未来在六界碑,又能怎样?
面对仙者平静的脸,柳梢不能答。
洛歌道:“六界碑关系着六界无数生灵的存亡,不能摧毁。”
“我又没说!”柳梢别过脸,暗自惭愧,方才她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
天地重归混沌,最多一切重来,可那些为之消失的生灵们何其无辜?如他所言,蝼蚁如何不惜蝼蚁?因为不忍,所以才有历代仙尊的护碑壮举,才有重华尊者夫妇的牺牲,若无悲天悯人之心,如何能称神仙?
“要除魔性,未必仅此一途,定然能找到其他办法取代清阳之气,”洛歌微抬下巴,示意她看远处,“六界之大,从无绝路,切不可轻言放弃。”
自信的声音,让听的人也跟着升起希望。
其实柳梢也没怎么失落,反正自己也没那个本事去摧毁六界碑,经常给自己渡气,影响最大的应该是他吧。
“没错!尊者的妻子就摆脱了魔性,肯定有办法!”柳梢燃起信心,“我要听尊者的故事!”
洛歌并非寡言之人,但也没有讲故事的习惯,收住话题:“时候不早,你且休息调整,月落时上路。”
柳梢兴致正浓,那肯罢休,面对洛歌,她本是自卑的,可那声“柳梢小妹”竟令她情不自禁地起了亲近之心,继续无礼要求:“还早,讲一个吧。”
习惯了洛宁的撒娇,洛歌没觉得不合适,只是那一个乖巧懂事,这一个却不好打发,唯有举步走开。
他有没有给洛宁讲过故事?微妙的心理驱使,柳梢追上去缠他:“就一个……”
足下突然踏空,正是之前捉弄他的陷阱。
柳梢自作自受,结结实实地又摔了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