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还挂着客套的笑,握着打火机的手刚从裤兜里出来一半,又不着痕迹地放回去了。
“工作的事,多谢了。”江水说。
孟达没什么表情,笑也淡了:“不用,是他正好缺人而已。你好好干。”脸转向小何,一句话不多说,但小何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孟达这是想走了,不想在这和人多交流了。
没来由地,小何忽然置气,偏偏就假装领悟不到孟达的意思了。她亲昵地挽过杨梅的胳膊,开始聊刚才没看到结尾的电影。
电影的确很烂,但里面有她很喜欢的演员,因此这部电影准备开拍的时候,她就万分期待。好不容易等到首映,她说了多少好话才说动孟达,拉着他一起观影。
很可惜,连个结尾都没看到。
杨梅听小何一直在聊电影,想附和,但实在没办法——她看了完整版的电影,不过也跟没看是一样的。
孟达在一旁稍等了片刻,见小何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脸上立刻露出不高兴了。几个人一起往前走,就他走得最快,没几步路,就把杨梅他们三人甩在后面。
看见孟达一个人的背影,小何忽然一点聊天的兴致都没了。挽着杨梅的手也松了下来。
杨梅好心说:“你追上去吧,明天我们再见面聊。”
小何垂着头说:“不了,老是追着他,我也累了。”
她忽然停下来,看了看杨梅身旁的江水,江水马上会意,夹着烟的手抬起示意了一下,说:“你们在这聊,我先去那边借个火。”
等江水过了马路,进了对面的商铺,小何的脸终于垮下来了。
“姐,我开始怀疑自己了。”她皱着一张脸,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被杨梅看出一脸的沧桑,“都说女人嫁郎,不能找喜欢的人,要找喜欢自己的人,这样才幸福。我和孟达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可现在……我感觉不到。”
“他对你不够好?”
小何摇摇头:“他不花心,在家里,我有足够的地位。吃穿用度上,也从不限制我。可是,我觉得他是没有心的。”
“那就是他不够体贴了。”
“对,他不关心我。”
起风了,杨梅紧了紧江水的外套,顿时又觉得温暖了。
她说:“小何,我不想左右你的思想和决定,仗着年纪比你大,我就多嘴这么一次——你和我说,你和孟达结婚,不是因为爱情,你根本不相信有爱存在。既然不是为了爱,你现在就不能奢求爱。就好像你买了鸡蛋,不要中途奢望它孵出一只鸭。你懂的吧?”
小何抿起嘴角,仿佛是悲凉地一笑。
“我依旧祝你幸福,但你的幸福和我的幸福是不一样的。你看——你不愁吃穿,花钱也完全可以凭借自己意愿大手大脚,你和孟达相携出门,你就是‘孟太太’,你的身份和社会地位与以前不一样了。而我——最普通的普通人,购房买车要有计划,或许要贷款,比你辛苦多了。”
“但你男朋友对你很好。”
“对,这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每个人对幸福有自己的定义。有的人是享乐主义,金钱至上,得去找与他志同道合的人过一辈子,有的人爱情至上,不愿将就,也得去找和他志同道合的人过一辈子。
不要羡慕别人的幸福,当选择下自己的幸福方式的时候,就意味着和别的方式分道扬镳。大部分情况下,鱼和熊掌是不可兼得的。
“杨梅,你累不累?”
杨梅定睛看着小何,她发现她叫她杨梅,而不是“姐”。于是她沉了沉气,郑重地告诉她:“每一种幸福都会累的,但比起现实的幸福,那点辛苦我可以忍受。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风越发的大,卷的街旁的行道树哗啦啦作响。
幸好有暖黄的路灯亮着,夜晚不至于太冷太暗。
杨梅站在风里,一定很冷,因为小何发现她的鼻头已经红了。但靠在她身边,却又神奇地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气,从那具身体里不止不歇地涌出。
如果爱情是一场战争,身处战场的女人都是挥剑的战士。有的女人坚持不了多久就退出战斗了,而有的人越战越勇,直到披上黄金的战袍。
杨梅应该就是想穿上黄金战袍的人吧。
面对这样的杨梅,小何无话可说。她心底油然而生的是无言的敬佩。
“姐,你真的很勇敢,我这辈子都做不了你这样的女人。”她真诚地说,“姐,我真心祝愿你幸福。”
“谢谢。”杨梅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和粉红的鼻尖对比,显得格外可爱。
两个女人相视而立,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在爱情里,她是逃兵。
在爱情里,她是勇士。
作别小何,江水也从对面走回来。一支烟毕,口腔里竟然没什么味道。
他说:“我抽完烟对着空气吹了几口,味道全散了。”
杨梅说:“你冷不冷?要不要把衣服穿上?”
“你穿着吧。”
“我穿太多了。”
“你现在是两个人,当然要穿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