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家的,你哭丧你!”王氏的脸色说不上好,原本就憋着气呢,这会儿恨不得全撒到钱氏头上呢。不过她也知道自家儿子对这个狐媚子很是稀罕,所以也只能语气上露些讽刺。
对于婆婆,钱氏心里还是有些膈应的,占了了大辈分就总想着在儿媳妇头上作威作福。这几天大嫂闭门,婆婆可不就变着法的在自己头上找补?可要让她咽下刚刚这口气,她是怎么都不会答应的。
“娘,这事儿您得做主,大嫂这是要逼死妯娌啊,我就跟她够着说句话,她就抢了我的簪子还要杀人啊。”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鼻涕,钱氏就开始捂着心口装了,歪着个身子就喊着她不行了。
周围原本劝说的人脸色各异,有几个压不住性子的直接就咧嘴轰然笑起来。这钱氏也算是个白白净净的媳妇,可刚刚抹脸的时候,那袖子可是沾满了污秽东西。现在沾着泥跟土的脸,脏的可还不如村里光屁股的孩童呢。
抢东西?这还得了!王氏仔细瞅了眼老二媳妇,她脑袋上别头发的簪子的确没了踪影。浑浊的三角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这回看那小泼妇怎么狡辩。
当下王氏就蹦跶起来了,指着林月娘的小院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个孽障,瞧瞧你办的啥事儿啊,逼死老娘不行还要残害妯娌啊,今儿你要是不说清楚,老娘打死你。”
那底气十足的模样,哪像是快被人逼死的?她咬着牙,扑到林月娘屋门前,可着吃奶的今儿捶门,一边锤还一边嚎叫。
边上来看热闹的也不拉她了,扛着东西的也都放下了手里的家伙什瞧着这家子人撒泼。
要不说王氏不是个精明的,年轻那会儿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可得罪了不少妇人,后来嫁到李家了,有了底气了以为自己腰板儿硬了,见谁不顺心也能挠两下子。那可是个一点不知事儿的混不吝。对上个有眼色的,只怕早瞧出旁人的不屑跟笑话了。
聚在一块的人也指指点点的议论着,有跟王氏钱氏不对头的媳妇,还忍不住在地上唾了口吐沫。
林月娘就着屋里的水吃了个烧饼,天大地大不如自己的身子大。吧唧吧唧嘴,觉得吃饱了,她才透过门缝瞧了一眼外头的动静。不是她嘴馋,只是肚子饱了才有战斗力啊,饿的扁扁的,万一还没闹起来就饿晕了怎么办?
觉得动静差不多大了,林月娘才吸了口气拉开屋门。然后在大家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王氏已经一个踉跄磕进了屋里。偏偏她身子沉,过门槛的时候没迈起脚来,直接给绊了个狗□□。
几个看笑话的妇人跟汉子可就又是一阵哄笑,这回议论声倒是没了,但也够丢人的。可更丢人的是,王氏疼的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半天,愣是没人来扶一把。
“婆婆!”林月娘抢在王氏张嘴前悲愤的吼了一句。
王氏被这声喊叫搞的有些呆滞,人也仰着头坐在地上没动一下,也就离得近的林月娘瞧出她脸上的诧异跟惊恐。
“婆婆,弟妹是您儿媳,难道我就不是了?您说说,从我嫁到李家来,您都从我这借了多少体己钱,拿了多少物件了?不是当儿媳的追着要,只是您这做得也有点忒让我心寒了。”林月娘唬着脸,但语气是多少有些委屈跟被逼无奈的难受劲儿,“您说好了,这个集上就把体己钱还了我的,可这会儿又是干啥呢?”
王氏有些傻眼了,她啥时候说要还钱了?尤其是看到林月娘挑眉露出的冷笑后,她的脸直接就变成了菜色。
林月娘不管她是不是气急,扭头就咬着牙对还假意抹眼泪的钱氏开炮了,“弟妹,不是当嫂子的说你,侍奉姑嫂、妯娌和睦,你是做到了哪条?咱村里谁不知道,你连自己的小衣都不愿意洗?”
“我……我没……”钱氏心里正发虚呢,嘴上的声也小了不少,更别说底气了。
“你没有?那问问咱村里的大婶子小媳妇,自从我嫁过来,谁见过你去河边洗过衣裳?谁见过你去菜地里收拾过搭过架子,拾掇过柴火?”林月娘可不会给她狡辩的机会,其实这话赶话的追问,半真半假,估计就连钱氏自个儿都不知道是该应声还是该反驳了。
李家自己院里有水井,洗衣裳自然不用每次都去河边,也就是遇上冬天的大件或者被面床单的时候才会去。可自打自己嫁过来,有王氏挑刺钱氏挤兑着,原身为了息事宁人,每次洗衣裳啥的都会远远躲开她们。
“是啊,打德旺媳妇来咱们村,李家洗衣裳的可不就她一个?当弟妹的能这么磋磨嫂子,咱们李家村估计也就这一个吧。”
“那还不是因为……在外头有人。”有议论的妇人故意把声音压低,说的有些含糊,可在场的谁不是人精?哪能听不出来呢。
林月娘也不管旁人笑话啥,带着呵斥的厉声说道,“今儿我不过是跟你要回了我陪嫁的簪子,你就闹这么一出,是不是生怕别人家不知道你霸占嫂子嫁妆,甚至溜门撬锁的想把我屋里给搬空?别说我没打杀你,就是追着要打杀你,让你受了委屈,那不是还有句家丑不外扬的老话么?”
“你这是要回了老李家的名声啊!眼看相公衙门里的活越做越顺手,李家族里也开始选宗祠大辈儿了,你说你为了霸占我个簪子闹这么一出,让公公的脸面往哪搁?让村里的后生咋看李家的教养!”
“我……我……”钱氏没想到性子软软绵绵的大嫂,生气起来这么骇人,嘴里说的也头头是道,那声色俱厉的模样可比公爹还吓人。她张着嘴巴,颤颤巍巍的也没吐出一句话来。
“人都说咱们娘们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你不念着李家的好,当嫂子的也不能说啥。可长嫂如母你听说过吧,嫁人的时候钱家婶子大叔教过你吧,可你呢?一见面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就为了赖我那点值钱的物件,面皮都不要了,这么不懂四六,也不知道丢不丢娘家的脸!”
斥责人就跟打仗一样总会一鼓作气,所谓再而衰,三而竭不是没道理。
“嫂子……这……我……”这样那样了半天,钱氏一肚子的胡话也没说出来,颜色更是因为惊慌有些发白。嫂子这话,句句都堵着自己的心窝子,这放哪自己都狡不出个理来,要是再纠缠,指不定就被骂胡搅蛮缠搅风搅雨了。
王氏这会儿也没脸在地上使赖了,可她一个做婆婆的,用儿媳妇点体己,难道还得低声下气?看了一眼被林月娘吓唬住的钱氏,她暗啐了一口,真是个不争气。
“当初嫁过来,我的陪嫁箱子可是在不少乡亲面前晒过的,有啥物件有啥标记那是一清二楚,弟妹既然要还,今儿就全给拿回来吧。也省的以后再来那么一遭。”
虽然不清楚钱氏跟王氏到底谁拿了啥,不过敢在自己头上扫秋风,也得瞧瞧她们有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吃别人的嫁妆,也不怕给噎死。也不怪林月娘觉得李家光会做表面文章,这内里都坏了。主要是在这个年头,新媳妇的嫁妆跟体己那就是娘家给的私房钱,就算是压箱底儿,婆家也不能沾染半分的。也怪原身没个脾气,留下这么一堆糟心事儿。
钱氏心里乱糟糟的,要是平时公爹还能对自己折腾大嫂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今儿大嫂当着大伙的面儿闹开了,事儿只怕没法善了。就算有婆婆在前头挡着,自己也少不得挨挂落。
钱氏心里虚虚的,王氏也没好到哪去,现在不过是色厉内荏的强撑着。
只是看到林月娘并没有跟自己说啥重话,她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立马就起了主意。反正自己是当老人的,再怎么着,一顶不孝的名头给林月娘这不知好歹的婆姨扣定了。
当然,她知道子女有不孝的罪名,却没想到还有一个为老不尊的词儿让人厌烦。
“你个脏心烂肺的小烂货,老李家还缺你那点不值钱的东西啊,眼里全是水的玩意儿,老娘当初瞎了眼才会花那么多银子让你进门,”王氏见林月娘闲下来扭头看自个,赶紧抢先跳出门槛,指着林月娘的鼻子就开始了蛮不讲理的咒骂。她可不敢让这邪怪的媳妇开口了,那一说一个准的,说不得自己就被她带沟里去了。“让你洗衣裳干活儿怎么啦,谁家媳妇不干活?再说了,要不是当你是自家人,我还不给洗呢……至于你那点体己,塞老娘的牙缝都不够,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提,明儿就拿了休书滚蛋。”
第九章收回嫁妆
王氏一手叉腰,气呼呼的指着林月娘骂着,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她可就想上手去拽扯月娘了。
不说看热闹的人神色各异,就说刚刚从李表叔那回来的李老汉,就忍不住心火直烧,把提着的篓子一扔,可就吼出声了。
“丢人现眼的娘们,哪天消停了就不是你了。瞧瞧你那样子,我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娶了你这么个败兴的婆娘!”李老汉一辈子好面子,如今更不会当着外人训斥两个儿媳妇,只能把气撒在还不停胡咧咧的王氏身上,“闹完了就给我滚回屋去,赶明就给我去犁地去。”
要说在家里作威作福,王氏倒也算得上,可唯独一点,因着自己是继室,她觉得气儿短,不管心里再憋屈也不敢真的狠了心跟老头子招呼。平日私底下老头子忍让着她,可一旦到了人前涉及到脸面,那自己不管闹不闹都讨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