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是唐突了,还望洛大莫跟这粗野之一般见识。”席夜枫朝他略作一揖,面带愧色。
洛尹峰面色稍缓,朝他摇摇头,“知将军是个随性之,方才是太拘小节了,这里毕竟不是京都,不需要那一套约束礼教。”见他目光时不时打向鸢姐儿所的那一辆马车上,洛尹峰心里无奈摇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受不得这两地相隔的分离之苦。其实他真正纳闷的是,席夜枫征战沙场多年,阅历多,见识广,为何就单单看上了还未满十五的鸢姐儿。京都里要什么女没有?
“还未恭贺洛大再回京都之喜,这儿先向大道喜了。”席夜枫道,话才毕,已显得迫不及待起来,立马又道:“待大一回京都安定下来,家母便会找京都最好的媒婆上门下帖,不会让洛大等太久的。”
闻此,洛尹峰有些意外,“忠勇侯和席大太太已经准了这门亲事?”他以为还需要一段时日。
“准了!”席夜枫声调一扬,“届时聘礼一下,等鸢姐儿一满十五岁,就上门迎亲。”
“哈哈,好!”洛尹峰笑道,“算着日子也不过几个月之久,届时自会把鸢姐儿交予手中,只是这会儿该是要避避嫌的。”说罢,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夜枫啊,经历的也不少了,该有的忍耐还是得有,既然答应一年之内不给鸢姐儿另谋亲事,自会说到做到。此番回京都,皇上十之八、九会让官复原职,鸢姐儿眼看着也马上到了适婚的年龄,上门说亲的估计少不了,和太太皆会婉拒掉。如今虽无官无职也没了爵位,但洛尹峰觉得将鸢姐儿嫁给是个正确的决定,可莫令失望。”说完,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鸢姐儿嫁给之后自要随呆西阳,她一个西阳无亲无故,以后便只能依仗一个了。”以前是担心兰姐儿一远京都无依靠,如今却又成了鸢姐儿。
“洛大放心,不会让鸢姐儿吃半点儿苦。”席夜枫声音沉而重,让不由信服。眼角余光扫了扫洛清鸢所乘的那辆马车,嘴唇翕了翕,最终只是紧紧一抿,朝他道:“那洛大一路顺风。”顿了顿,加到,“不如让几个兄弟护送大前往京都。”
洛尹峰笑了两声,“不必了。夜枫如今被皇上革了职,不该再叫皇上抓到把柄,也派打探过了,若一路行官道的话,是无甚贼寇的。再说,这几车货物也值不了几个钱。夜枫心意,领下了就是。”
“如此的话,大一路保重。”席夜枫忽觉无话可说,沉默半响才挤出这么一句,心里的那些翻滚欲出的话好似一下被用东西罩住,只得闷罩子里胡乱奋力挣扎不得出口,一时闷得慌。
洛尹峰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夜枫还是回去罢。”说完已返回了马车,马夫手中长鞭一挥,车再次骨碌碌地行了起来。
席夜枫目光定定地看着第二辆马车从自己身边驶过,那湖蓝色的车帘子竟然密不透风,连个小缝都没被掀起,席夜枫很想几步走过去把那帘子撩开,将里头坐着的洛清鸢狠狠抱入怀里,最好再没天没地地吻一遭,但他清楚自己这会儿只能忍着。直到丫鬟婆子的下等马车也从自己身边经过,席夜枫还拉着破风站远处,看着湖蓝色车罩子,几乎望眼欲穿。一马一孤零零地站远处,看起来落寞极了。
摸了摸破风的脑袋,席夜枫骑着破风往回走。
洛清鸢自打车内听到那声儿后,整颗心都绷紧了起来,后面的话她听不清,也不知父亲和席夜枫说了什么,父亲这半年来受西阳风俗影响虽也开明不少,但是席夜枫那厮却大道上毫不遮掩地说出想见她之言,搁平时,父亲早将其归为纨绔之类了,好父亲与席夜枫相处过,也了解这的秉性,方才顶多有些脸上挂不住罢了。直到车一颠簸,再次行驶起来,洛清鸢才觉出心里的失落,偷偷瞄了洛老太太一眼,老太太眯着眼,似乎假寐,也似乎是真的有些乏累,已经睡了过去,洛清鸢目光越过她看向一边的车帘子,那个男好似就车帘子外,只要将帘子一打开就能看清他的面容,可她终究没有。罢了,不过是再等几个月,他若真有本事就赶紧上门提亲娶了她。
嘴角微勾起一个小弧度,就似飘落的桃花瓣被风轻轻吹起两角,洛清鸢垂头,后背倚着车壁,眸子一点点阖起,忽然觉得周围一片宁静,除却这就近的车轮骨碌声外,不远处的马蹄声哒哒地行远,像是一下下踏了她的心尖上。声音一点点变小,渐渐湮灭一片尘嚣中。
半个多月后,京都洛府门前的两盏落了灰尘的大灯笼换成了两盏崭新的大红灯笼,洛府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气。才将东西安置好,京都中的许多旧友便遣送来了拜帖,也有许多府中的太太给江氏送了帖子。江氏一一翻着看了看,竟看到了忠勇侯府席大太太送来的赏菊贴,还道另请了京都里的许多官夫。江氏稍稍一想便瞧出了这席家大太太的意思,不过是借着赏花的由头看看鸢姐儿这个未来儿媳妇罢了。
江氏将此事告知洛尹峰后,洛尹峰伸手一捋胡须,呵呵笑道,“夫莫非对鸢姐儿没有信心?鸢姐儿也是夫一手带大的,同兰姐儿一道跟嬷嬷学过礼仪,见到席家大太太后该有的礼数也断不会少,便放心地带去让大太太瞧瞧。”
江氏听了此话后放下心来。鸢姐儿这孩子确实乖巧,以往带去别家做客时听到的也尽是赞美之言,这席家大太太就算再挑剔也挑不出多少毛病。
洛尹峰抵达京都的消息很快传开,乾元帝听后龙颜大悦,还派钱公公亲自到洛府传了口谕,召其入宫。
御书房。
“此次洛爱卿劳苦功高,朕定要大大嘉赏。”程梓墨心情极好。
洛尹峰微弓腰,低着头,听他此言,忙摇摇头,“皇上让臣回京都已是天大的恩赐,臣不敢再有所求。”
程梓墨呵地笑了声,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目盯着他,话中似乎夹杂着一种惬意的调笑,“洛爱卿,老实跟朕说,朕将贬谪到西阳的时候,的心中对朕可有怨忿?”
洛尹峰听后,心一惊,忙回道:“臣不敢!”思酌稍许,接着道:“不瞒皇上,当初听到臣被贬谪去西阳的消息后,臣是不解多于不甘,臣只是觉得自己罪不至此,又因着皇上您做万事自有自己的章法,是以当初臣是怀着一份复杂不解的心情离开京都。”
程梓墨扫他几眼,笑道:“洛爱卿对朕忠心耿耿,朕岂会平白无故地贬谪。先前没直接告诉朕的动机,不过是想西阳多磨磨身上的迂腐之气。”
洛尹峰抬头瞄他一眼,又立马垂下眸。这个年轻的帝王比起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心思难以捉摸,平里看似一副慵懒怠慢的样子,实则心里对万事都明堂得紧,听他说自己迂腐,洛尹峰只得苦笑接受。他不过凡事按部就班而已,竟被皇上看成了迂腐,若他真是迂腐,皇上实施新政的时候他便会站出来反驳了。
“臣不知皇上一直对臣如此器重,臣受宠若惊。”洛尹峰惶然接话道。
程梓墨啧了一声,“看来洛爱卿还是一副老样子。也罢,本性不是说改就能改的,爱卿对朕忠心便够了,何况洛爱卿还是朕幼时的经师,一日为师终生为师,这份恩情朕一直记心里。”
“这些都乃臣的职责,皇上无需挂怀。”洛尹峰回了一句,头又低了低。
程梓墨无趣地揉了揉额头,扫了眼那因埋得太低露出森森一片的黑发,叹气般道:“真不知洛爱卿的女儿究竟有何迷之处,竟将定远将军迷得失了魂儿似的。”
洛尹峰猛然一惊,抬头看去,“皇上方才说什么?”
嘴角朝一边一咧,程梓墨一双眸富含深意地看他,“以洛爱卿的学识,想必也看得出,朕是不可能因为定远将军功高盖主便要了他的命,朕革他的职也是一时之事。大宸国少有他这样的能战之,朕没有开拓疆土的雄心壮志,只求保大辰国领土不受半点儿侵犯,所以定远将军一职非席夜枫莫属。洛爱卿只是不知道朕何事让他官复原职罢了。”
程梓墨每说一句,洛尹峰的心就凉一分,额头也往出涌了一层冷汗,“不知皇上此话何意?”
程梓墨悠悠道,“洛爱卿也算是看着们几位皇子一起长大的,朕能坐上今日的皇位,席爱卿功不可没,他跟朕也算是绑一块的,朕今后对他只会重用。这么个重臣却婉拒了朕要亲自指婚的好意,只道自己有心上了。洛爱卿,觉得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洛尹峰低垂的头微皱起眉,又立马松开,不敢皇上的面前露出别的表情。
不等他回答,程梓墨悠然一笑,“朕觉得至少要门当户对才行。朕听闻洛爱卿家中有一庶出女儿,与席爱卿般配得紧,若她是个……嫡女就好了。”话至此,程梓墨蓦地收住了话音儿。
洛尹峰眼一闪,心中已有计较。
“唉,今个儿跟洛爱卿掏心掏肺地说了许久,头都疼了。洛爱卿从今日起就官复原职罢,明日一早记得按时早朝。”朝洛尹峰摆摆手,一副困乏的样子。
洛尹峰拱了拱手,“微臣告退。”
直到走出整个皇城,洛尹峰的脑子里都想着这件事。原来枫哥儿早跟皇上说了自己中意鸢姐儿一事,从方才皇上的言辞中可看出,皇上对席夜枫不是一般的器重,若他没感觉错,席夜枫不久就会官复原职,届时鸢姐儿跟他的亲事还会跟他所想的一般顺利?皇上的言外之意是要将鸢姐儿记到太太名下,这样便跟嫡女无甚大差别了。可是记名到太太底下并非一件易事,要到江南老家找几位叔婶改族谱,看来这件事让老太太出面最好。原本洛尹峰想的是,鸢姐儿嫁个不错的家便成,当时觉得席夜枫就算不能官复原职,也是个好选。可如今皇上亲自搅了这水,那他就必须正视起鸢姐儿跟席夜枫的婚事。
跟江氏说了此事后,她也只是犹豫了稍许便点头答应了,而洛尹峰跟老太太说的时候自然捎带着将皇上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老太太见解深,听闻此言后,欣然道:“这是好事啊,皇上的言外之意可不就是他已经应允了此事。待到鸢姐儿记到太太名下,哪怕枫哥儿官复定远将军一职,鸢姐儿也配得起他。”
这件事对洛清鸢来说却无异于一件惊天喜讯,江氏同她提及此事时,洛清鸢整个都是游离的。
“太太,没听差?老太太三日后就带去江南老家?”洛清鸢嘴唇翕合,惊诧至极。
“鸢丫头,可是高兴坏了?”江氏笑了笑,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好孩子,等族谱一改,便正式成了的女儿,出嫁的时候嫁妆都能体面得多。”
洛清鸢以前对江氏也只有敬重,此时却多了一份亲近。似乎真的是高兴坏了,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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