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看了一眼白晏沉。
看见他已经迈了一只脚出去,是个急着下山的架势。
他对连喻说。
“大人,宅子外头既然闹成这样,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难下去。不若让下官先行下山,也好为您安排晚膳这些。”
连喻扬脸看了看挂在中天的太阳。
“不急,今日天气不错,先把鬼拿出来晒一晒,我担心他们要长毛了。”
这般说着,却是转身坐在了院中的高脚椅子上,抬手拿起一旁小几上的毛尖缀了一口,模样挺悠闲,命人将后院那几口大缸都抬了出来。
宫老爷子一见到那个东西就吓的连连后退,对于在他家闹了小半个月的鬼魂实在是心有余悸。
但是那些东西既不叫和不哼哼,心思还算稍定。
宅子外头挤挤挨挨的村民还在抻着脖子等消息,不想那大门竟是大敞,一字排开的整整十二口大缸映入眼帘,他们认的清清楚楚。
那里面装的可全是鬼,连封印的符纸都没动过。
花果村的村民多年承受着这些东西带给他们的重创,看见了就怕,也不敢靠的太近。
连喻却在这时挥出一记掌风,袍袖轻扬间,十二口缸口全部打开,露出一张张狰狞而血腥的脸。
众所周知,鬼是不能见光的,即便再强大的鬼也断不敢在正午时分出来,那是会被晒化的,化到魂飞魄散。
然而这些个东西,在光照之下除了因为承受不住骤然的强光而眯起了眼睛,完全没有消散的痕迹。
脸,是很多故去的人的脸。宫老爷甚至看到了自家的大夫人和三姨太。但是她们脸上的皮似乎是在外翻,能撕下来似的。
连喻觉得他们很臭,拿着帕子捂住了口鼻,一张脸一张脸的看过去,挑了张相对干净的,伸手一扯,人皮落地。
再往上看去,一众哗然。
这人不正是罗盘儿身边长年跟他的护法肖二狗吗?再往后扯,连阁老爱干净,不耐烦伸手了,点了人群中胆子较大的几个壮汉进来撕,越撕议论之声越大,吵嚷到最后,有眼尖的指着地上投射出来的黑影道。
“他们是有影子的!!鬼怎么会有影子呢?他们是人!!”
他们当然是人。
没有这些人,罗盘儿怎么坑蒙拐骗呢。
连喻说:“这些都是人皮,从死人连上扒下来的,你们仔细想一想,家中闹的鬼,是不是全是新死没多久的人便突然回了魂?”
“人皮是会腐烂的,要趁早剥下来才能用药控制住腐烂的时限。近些天这些人的皮得不到保养,所以干枯卷曲,几乎要烂在脸上了。”
众人闻言一思,可不正是如此!
但凡家中死了新鬼,那都是要闹上一闹的。
再想到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竟然连死人都不放过,这是连张体面的全尸也不给留,全然的愤怒了。
连喻坐回高脚椅上,用婆子端上来的水净了净手,对于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倒是没那么多哀婉叹息。说白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人心里没鬼,如何就能被死去的亲人骇破了胆。
那宫老爷子家死去的大夫人之所以能活活吓死个三姨太,也无非是因为她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儿。凡事皆有因缘,平日不做亏心事,哪有那么多的鬼敲门。
只将一双手指他洗了又洗,皱着眉头对方婉之抱怨。
“他们臭死了。”
方大姑娘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突然很想捏一捏他的脸,只不过现下的人太多,得等回去之后关起门来再捏。
罗盘儿的下属本是为了煽动风声而来的,如今见了这样的场景,竟然有些无法控制了,慌忙潜了人回去通风报信。
☆、第五十二章老娘扒了你的皮
花果村统共就那么大,这厢人一过去报信,罗盘儿便踩着一双挺大的高跷走了过来。一身黑色斗篷遮的神情也看不见,但是猛然驻足的动作泄露了他的震惊。
想他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游街混混,不过就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意外,得以在花果村里顺风顺水称王称霸了这么多年。他没有本事,多数时间都是靠着些装神弄鬼混日子,而装神弄鬼的东西自来是不能被摆在台面上的。
如今连喻来了,将它摆出来了,他是万般的恨意,又是万般的不安。在村民愤愤将视线转向他的时候,怒声骂道。
“谁知道那缸里是否被你动过手脚了?你说这些是我的下属,没准再撕下一层人皮就变成了你的人,而且你别忘了,村里是闹了降头的。而这降头,只有我一个人能除!!”
而后对着村民一横眼。
“都看着我做什么?想造反啊?信不信我死了,拉着你们一起陪葬?!这个什么天尊明显就是朝廷的人,外头的传言都没听到吗?当年的大祭司是怎么死的?若不是朝廷的人砍了大祭司的脑袋,你们至于夜夜被折磨的夜不能寐吗?现在坐在你们面前的就是个当官的,当官的!!”
其实,罗盘儿在村中的威望,十分之有九分是占着村民畏惧他的淫威。因为怕鬼,因为怕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们死去活来他们才要供奉他。供奉到最后,不信也是信了。又有谁会不想过好日子的呢?
他这一翻威逼利诱,最终还是煽动了一些人站在他的那头,虽说人数不多,但聊胜于无,等同于垂死挣扎。连喻却根本不在乎,自去让仆从取了官印,一面低头把玩着,一面漫不经心的道。
“恩,我的官还不小呢,我还有禁卫,剩下那些不耐烦听我的,就全部弄死吧。”
而后想了想,拄着下巴又加了一句。
“我是连喻。”
连喻这两个字在上京可谓是恶名昭著的很,老百姓都怕他,觉得他不分青红皂白,是个位高权重的二世祖。当官的也怕,因为真惹恼了他,能被活活玩死。
如今二世祖到了雁南,自报家门的要‘弄死他们’,百姓们的反应却跟上京的截然不同。
且看那宫老爷子闻言怔了一下,旋即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走过去,竟是在仔细端详那官印,越端详眼眶越濡湿,端到最后竟是哭了。
他对连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