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仕途,早已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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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万友想先到省里摸摸底,弄清周仕明在重建隆光寺问题上的态度,以便于自己下一步行事。在他看来,重建隆光寺的确是一个捞油进水的好机会“要想富,搞建筑”这样的道理,谁不懂?这几年,这个局那个局的一把手们,凭这个都富得流油,可自己呢?自从李鸿举分管旅游业,建这个他反对,建那个他也反对,挡了自己的财路。重建隆光寺是一笔不小的投资,这次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件事促成了。到那时,那些个平时眼睛朝天的开发商们,还不得追着撵着地求自己。想到这,他笑了一下,仿佛看到建筑商们,手里拿着银行卡,在他面前弯腰献媚的样子。
此外,王万友还想给仕途的下一步作个铺垫。他早就看明白了,赵德海对重建隆光寺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分明是把这件事当成了再晋升一步的台阶。所谓政绩,说白了,就是个升官晋爵的砝码!现在赵德海是以市委副书记、市长的身份主持全面工作,如果接任了市委书记,李鸿举十有八九会接任赵德海的市长职务,那么,自己如果绑定周仕明,换个副市长的位置坐一坐,是不是也大有希望呢?想想多年来的仕途坎坷,他又感到愤愤不平,当年自己用身败名裂换来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旅游局局长,这与自己的期望还有不小的差距。好在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关键时刻,应该能够发挥作用。
临行前,王万友特意给周仕明去了个电话:“老市长,这不嘛,上次您给写的那幅字,人家硬是把润笔费塞给了我,让我一定转交给您。”
周仕明说:“万友啊,我不是说过了吗?以后不要再找我写字了,就是写了,我也不要什么润笔费,既然求到你头上,肯定是你朋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嘛难道咱们之间的关系,能用金钱衡量吗?”
“那是!那是!咱们什么关系!我跟他们说啦,可人家说,这是劳动所得,商品经济嘛,应该按劳付酬,您就不要推辞了!”
“我真说不过你这张嘴对了,万友,我还真有一件事跟你说!”
“您说!什么事,只要是我王大肚子能办的,为了老市长,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没那么严重!上什么刀山是这样,最近我到了办公室就感觉胸闷,老是精神恍惚,到医院检查,也没查出什么子丑寅卯。这件事吧,我还不愿意和不相干的人说,所以你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要不您明天有时间,我带个人去,给您瞧瞧?”
“这其实吧”
“您放心,我办事,指定是稳稳当当的,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毛病来!”
“那好吧,明天来我办公室吧!我估计还是办公室的事,我在家时,一切正常,到了办公室就浑身不舒服,以前也不这样啊,上次从卧龙回来就成这样了!”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了,上次您回来,是不是他们路线安排得不对,您是不是路过那儿了?”
“嗯好像是,万友,你还真细心,你要不说,我还真没往那儿想!”
“您别急,明天一早,我自己开车带那个人过去,保证手到病除!”
“对了,你要带什么人过来?”
“何大拿,还记得不?”
“何大拿?”
“就是你在卧龙时,一眼就瞧出您三个月内必走红运的那个何大拿!”
“是他呀?老熟人了嘛!”周仕明清楚地记得,当年那个何大拿,根据生辰八字推算出,三个月内他必然高升,结果还差一天到三个月,周仕明接到任命,连升两级直接就任副省长,速度之快,震惊全省。“你别说,那个何大拿还真有点道行!”
“道行确实挺深的!要不我也寻思这几天让他给看看隆光寺重建这事呢,挺好的事,怎么老是一波三折的?”
“万友啊,你想得很周全嘛!重建隆光寺一定要做到大手笔、大规模、大运作!所有的相关事宜都要想得细致、全面!不过,请何大拿这事不能张张扬扬的。虽然专家都说了,风水、命理是一门学问,可人们的观念还是扭转不过来呀!”
“对对!您放心,这事我一定做得风雨不透!”王万友在电话这边应和着,暗自想着大手笔、大运作背后的含义“老市长,明天一早我就过去,您看成不?”
“好!好!”第二天,周仕明刚在办公室坐稳,王万友就敲门进来了。王万友的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岁左右、全身上下见不着多少肉的男人,他穿着月牙白色的中式绸褂,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皮包。看到一胖一瘦的两个人站在一起,样子很滑稽,周仕明不禁在心里笑了一下,起身迎上去:“万友,何先生,你们来得很早嘛!来,来坐!”
王万友说:“老市长,您看,大清早我们就来打扰您了!”
这位何先生对周仕明似乎并不及王万友热情,问了声好,握住周仕明的右手,观察着周仕明的面色,眉头紧蹙,随即附在周仕明耳边悄语了几句。
周仕明脸色顿时一变,问:“那怎么办好?”回头看了看王万友。
王万友虽然没听着何大拿说了些什么,还是紧张地问:“老何,您得给仔细瞧瞧。”
何大拿从包里拿出了几枚乾隆通宝,说:“先起卦看看。”说罢,双手捧着铜钱,举在头顶,嘴念咒语,然后将铜钱放于办公桌上,仔细查看后,倒吸一口冷气,沉吟着说:“此乃大凶之卦啊!”王万友凑上前,面露紧张地说:“那你快点想个办法啊!”周仕明也说:“何先生,你一定要想个办法!”
何大拿说:“别急,容我想想!”随即在办公室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墙角屋顶看了个遍,周仕明和王万友紧张地盯着他。转了几圈,何大拿停下来,说:“老市长,怕是得麻烦您跟我再回卧龙一趟。所谓是神归庙,是鬼归坟,既然人家来了,咱得给人家送回去,您若不去,恐怕人家也不肯走!”
周仕明此刻急得冒出了一身冷汗,失去了平时的沉稳,连连说:“好,我听你安排!”
何大拿又从黑色皮包里取出了早已备好的驱邪符,在周仕明头上向左绕了几圈,向右绕了几圈,口中念念有词:“天罗咒,地罗咒,日月黄罗咒,一切冤亲离我身,无量天尊!”突然,他像触电一样,几乎一下子跳了起来,手里的驱邪符顿时像压上了什么重物,胳膊随之垂了下去。何大拿则吃力地向上抬着,用颤抖着的声音说:“我先下楼,带个路,你们要快点赶过来,要不然,恐怕我也难以控制。”说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周仕明愣在那里,只觉得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门口。
王万友轻声说:“老市长!咱们下楼吧?”
周仕明这才回过神来,说:“好,下楼!”
车行一路,何大拿哆嗦个不停,仿佛在跟谁拼命搏斗一般。
王万友把车开到了将近二百迈,没到一个小时,到达卧龙市,按照何大拿指定的地点停好。在僻静无人之处,何大拿摆好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供果、香烛,口中继续念咒,烧了驱邪符,挥着手,在周仕明头上、身上来回比画,好像从他体内拽出了什么人,并与那人搏斗着,精瘦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几番折腾之后,终于将那人甩了出去,他自己摇晃了几下,险些跌倒,被王万友一把扶住。何大拿粗喘了一阵,问:“看见那道青光没?”
王万友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问:“哪儿呢?哪儿呢?”
何大拿抬起胳膊擦了下脸上的汗珠子,说:“肉眼凡胎,告诉你也白告诉!那道青光飞走了!”
王万友小声说:“我要是看得着,我也成半仙儿了!”
周仕明忙说:“何先生,您辛苦了!”
何大拿说:“终于送走了,还真是个厉害的角色!”
周仕明的心跟着何大拿一路折腾,闹出满脸的汗水,说:“何先生,真送走了?”
何大拿点点头,说:“真送走了!”
周仕明顿觉轻松,说:“那我就放心了!我给司机打电话不,万友,你送我回省里吧!”
王万友说:“老市长,您别走啊,我还想让老何瞧瞧隆光寺的事呢!”
周仕明看了一眼汗水淋漓的何大拿,说:“怕是今天何先生太累了吧!让他好好休息一下,要不,改天再说吧。”
何大拿听出周仕明话里的意思,忙说:“没事!为了老市长的事,再苦再累,我也愿意!”
周仕明哈哈一乐说:“隆光寺可不是我个人的事,那是卧龙市的事,是卧龙人民的事。话又说回来,何先生为隆光寺重建费心操劳,也是功德一件嘛!”
王万友说:“那是,发展旅游产业,弘扬佛教文化嘛!老市长、老何,请上车吧,我拉着你们到隆光寺瞧瞧去!”
不到二十分钟,王万友的车停在了隆光寺的旧址。
一路之上,已经了却心病的周仕明神采奕奕,与何大拿大谈风水学问。周仕明炫耀地说:“自古至今,中国人为什么那么信风水,为什么那么多人孜孜以学?那是因为风水学的核心思想是天人合一,倡导人与自然的和谐。风水古称堪舆,以天地为观察了解对象,以人为依归,以为人民服务为目的,是实实在在的人本主义学问。现在有些人,提起风水,动不动就给戴上封建迷信的大帽子,简直就是形而上学!我们应该把风水作为一门学问来研究嘛!这跟研究天文、研究宇宙、研究佛学都是一样的!万友,何先生,我说的对吧?”
两个人连连点头。何大拿甚至有些泪眼迷蒙,夸张地说:“老市长,您太让我感动了!风水之学,浩瀚如海,博大精深,世间万法,都不能离开风水!可现在有不少人把风水之说当成垃圾,他们如果能像老市长您一样,把风水看成一门学问啧啧,到底是站得高、看得远啊!”王万友说:“那是!老市长高瞻远瞩、高屋建瓴、学富五车,自然高人一筹!”
周仕明满脸笑容地说:“这个王大肚子,今天早上吃的糖包子吧?跟说相声似的,可不兴这么夸人的!”
王万友说:“我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跟您在一起就是长学问。‘马列毛邓’咱就不说了,那些理论要是讲起来,大学教授都不如您!就说佛教和风水知识,单提起一样,可能有人略懂皮毛,可要说全面掌握,能赶得上您的,卧龙找不出第二个来!难怪当年您在任的时候,卧龙各项事业兴旺发达,经济快速发展,百姓安居乐业,都是因为贵人居福地啊!”何大拿在一边连声附和着,不住地点头。
在隆光寺旧址,何大拿手托罗盘,神情诡秘地走着,一边走还一边转动着罗盘,时不时抬头看看天,又踢踢脚下,然后又闭目掐指算计起来。
王万友附在周仕明耳边,小声说:“老市长,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老何在那儿转什么呢?我都让他给转迷糊了!”
周仕明说:“迷糊什么?看风水都是这个程序,你不要做声,免得何先生受了影响!”
王万友一伸舌头,扭过脸去看何大拿。
突然,何大拿叫了一声:“奇了!”
周仕明和王万友不由得紧张起来。两人急忙走到何大拿跟前,正要询问,却见何大拿又闭上了眼睛,只好把快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何大拿才睁开了眼睛,焕发出异样的神采!
“何先生,怎么了?”周仕明问。
何大拿连连倒吸着冷气,面露惊喜,好像发现了什么奥秘。
王万友说:“老何,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何大拿连连点头,说:“嗯,这可是块风水宝地啊!后有莲花山,前有一苇江,是修建寺庙的绝佳之地!最让人感到惊奇的是,我刚才掐指一算,此处居然与老市长的生辰八字完全相合!若是老市长能在此居住哎呀呀!简直是这简直是”何大拿不知用什么词儿形容好了,一味地欷歔慨叹。
王万友追问道:“老何,你这话当真?”
何大拿痛心疾首地说:“这能假得了吗?关键是我纳闷儿啊,我出道三十多年,还从没见过一方风水与人的生辰八字相合到这种程度的!老市长是福人贵命啊!老市长,请受我一拜!”说着,对着周仕明一躬到地。
周仕明不禁心花怒放,急忙扶住何大拿说:“何先生,这可使不得!”
按照惯例,周仕明回省里之前,专程到青云寺进香,特意为重建隆光寺求了一签。也是无巧不成书,这次侍候他进香的人,居然还是上次的小尼姑妙仪,两人见了面,不禁对视着笑了一下。本来也是无意之间的动作,却被王万友、何大拿看成了别有深意。
抽得上上签“双喜临门”周仕明喜出望外。与妙仪开玩笑说:“小师父,你可算得上是我的贵人了,每次你在,我肯定能抽到上上签!”
妙仪说:“我算什么贵人呀,抽到上上签都是因为施主功德深厚,您处处为国为民着想,佛祖必定护佑您!”
周仕明哈哈一笑说:“小师父真是聪明伶俐、玲珑剔透。”
妙仪谦虚地说:“小尼修行尚浅,施主过奖了!”
周仕明感叹地说:“我与妙仪师父两度相遇,都是佛祖赐予的缘分,他日,我为佛祖重塑金身之时,一定请妙仪师父出山!”
妙仪说:“施主立下这样的宏愿,真是佛门幸事,妙仪一定全力支持!”
王万友有了上次的教训,站在一边没敢同妙仪胡说什么,眼睛却一直在妙仪身上转来转去。
何大拿看着妙仪俏丽的体态,再看看周仕明的眼神,心里有了一个主意。下山时,他对周仕明说:“老市长,看您上山下山,健步如飞,可见平时就十分注意养生之道吧?”
周仕明说:“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以前是一心干事业,拼命工作,不知不觉,各个器官全都老化了,不是腰酸就是腿疼。现在人老了,上了年岁才明白,人啊,身体是第一位的,身体就是个‘1’,什么名,什么利,都是这个‘1’后面的若干个‘0’,要是没有了这个‘1’,多少个‘0’都没用!所以这人啊,都得注重养身、养德、养性、养心、养神,再说了,这也是一种修行嘛!”
何大拿吞吞吐吐地问:“不知道老市长听说过没?”
周仕明反问:“听说过什么?”
何大拿说:“与处子交合,可以延年益寿!”
王万友嬉皮笑脸地说:“我也听过,好像有这么一说。等将来隆光寺建成了,我一定要为老市长单独僻出一座禅院,院子里种上竹子,再摆两口花缸,一口养金鱼,一口养荷花。那才叫‘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呢!到时候,就让那个妙仪小师父专门侍候老市长读经念佛,写字作画。”
周仕明哈哈一笑,说:“你个王大肚子,一肚子花花肠子!”
王万友继续涎着脸皮笑说:“您看,老何都说了,与处子交合”
“胡说!”周仕明打断王万友的话头,正起脸色道“我刚说完养德,你就想缺德了是不是?”
王万友自我解嘲地抽了自己嘴巴一下,说:“我这也就是痛快痛快嘴!”忽然猛醒地拍了何大拿一巴掌“哎,不对,这话是老何说的呀!我不过是借口传音,我冤不冤哪?”
何大拿笑笑,说:“这也不是我说的,这是古书上说的!”
周仕明很感兴趣地问:“什么古书?”
何大拿说:“书名叫素女经,说的全是房中术的事。”
王万友说:“老市长,他说什么素女,还还还还房中术!这回可是他缺德了!”
何大拿辩白说:“古人的书,我缺啥德呀?再说人那书里讲的也是科学!专门讲怎么样通过男女双修,采阴补阳,达到老市长说的那种养身、养性、养心、养神的目的。”
周仕明说:“还有这样的书?”
何大拿说:“有啊!”王万友说:“你有没有?”
何大拿说:“有也不给你看,免得你看完了缺德!”
周仕明发现了一个细节,问何大拿:“刚才你说什么男女双修?”
何大拿说:“是啊,男女双修!”
周仕明沉吟道:“男女双修这就是说,对双方都有好处?”
何大拿击掌赞叹说:“对呀!”回手捅了王万友一指头“你看人家老市长,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男女双修,那是你情我愿的事,又不是谁强迫谁,对双方都有好处,那怎么能说是缺德呢?”
周仕明继续沉吟:“如果真像何先生说的那样那还真是科学了!男情女愿,缺不缺德,那又另当别论了。”
何大拿得意地拍了王万友一巴掌,说:“怎么样?怎么样?听听人家老市长说的”
王万友拦住何大拿“你少白话!把书拿来看看再说。”
何大拿一斜楞眼睛,说:“书拿来也不给你看,我给老市长看!”
周仕明笑着摆摆手,说:“我可不看!”
王万友说:“我替您看,看完了我向您汇报!”
周仕明用手背碰碰王万友的肚子,笑道:“你呀,省省吧。别像有些人汇报工作似的,虚夸谎报,欺上瞒下,弄得下情不能如实上达,耽误事不?”
何大拿又击掌赞叹说:“对!学习嘛,就得认认真真读原文,要掌握第一手资料,不能吃别人嚼过的馍!”
周仕明一拍何大拿的肩膀,说:“嘿!看不出,何先生还很懂政治啊!”何大拿谦逊地笑笑,说:“老市长过奖了!风水学也得研究新问题,要研究新问题就跟上新形势,要跟上新形势就得不断地学习、学习再学习呀!老市长,那就说定了,回头我就把那本书给您送去。”
周仕明说:“别,你呀,还是给万友吧。”
王万友乐得一蹦高,说何大拿:“怎么样?我就说嘛,想见阎王,你越不过我这小鬼儿!”
周仕明嗔怪道:“又胡说!我怎么成阎王了?”
王万友急忙啐了两口:“呸呸!说走嘴了,说走嘴了!”说着话,他让过何大拿,拦住周仕明,小声说道“老市长,说心里话,我是真愿意给您当个小鬼儿呀!不过您得让我离您近一点儿,我也好服侍您呀!”
周仕明笑了,说:“咱们俩离得还不够近哪?”
王万友苦起脸说:“近是近,可是”
周仕明说:“可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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