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多事地将关绍的扇子拿来给你二哥——细想,关绍从天牢里被救出,身上自然藏不了扇子,他来的时候,时节不对,凌家不会给他扇子;曾阅世一介武夫,每常抱着宝剑,也不像是拿扇子的人;钱谦才受过宫刑,更没那闲情雅致藏扇子,就算藏了,也是他家的宝贝,怎会给关绍?”
“所以说,关绍握着那麋鹿骨扇子,本身就是破绽?”莫三怔怔地愣住,“所以,不管是谁,哪怕是关绍本人,拿着麋鹿骨扇子到白家面前,白家也不会认他为太子?也会将他拿下?”
凌雅峥轻轻地点头,托着脸颊说:“所以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莫三懊悔地闭上眼睛,一直顺顺当当地将关绍打压住,他竟得意忘形地忘了关绍毕竟是太子,怎会一点成算都没有。
“如今要怎么办?放关绍走?”凌雅峥问。
莫三捂着脸颊,轻声说:“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二哥性命要紧。”瞥了一眼凌雅峥的侧脸,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凌雅峥忽地回头笑道:“你一直只说我不是真的看上你,难道你……”
“闭嘴!”莫三忽地懊恼起来。
“好、好我闭嘴。”
“……语气不用这么宽容。”
“你可真难伺候,”凌雅峥托着脸颊笑了,“这会子白家就住在我们家里,他们带了几个人,我一清二楚,所以,白家定将你二哥藏在雁州城外了。”
莫三点了点头。
“几时担心自己长不成我瞧上的人的样子?”凌雅峥干脆地两只手捧着脸颊望着莫三笑。
“你以为这事有趣?”
凌雅峥点了点头,莫三心里一气随后怒火消散了,叹道:“随着你吧,你我之间,总要有一个人不痛快。”
“关绍这会子人在哪里?”
“在柳老将军那。”
“难怪国公爷他们找不到人呢,瞧你也关在家里,料想你是没法子了,这事就交给我。”凌雅峥站起身来,眯着眼将莫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笑道:“别急,慢慢长着,总有一天,你会连水都不怕。”
莫三一怔,“水,上一世,点头之交时,我们在水边……”
“你为什么总在意上一世的事?”凌雅峥愕然。
莫三说道:“前世是因,今世是果。总要将原因弄清楚……况且,前世不经意地遇见,成就了今生……”脸上忽然绯红,“回想起来,岂不是很有余韵?”
余韵?凌雅峥只觉牙齿开始泛酸了。
“我就是因此,才断定你前生必定小姑独处,如此,才错过了情窦初开的年华。”莫三低声地说,“因为错过了,我所说的,在你眼里不免有些可笑,但这实在,就是我这年纪的心境。”
“原来如此。”凌雅峥睁大眼睛,她究竟瞧上莫三哪里了?相貌、才华、性情?总觉得还有点什么,就连她都忘了。
“祖母相请?等一会子,我们就去。”莫紫馨忽地扬声说。
凌雅峥对莫三一点头,撩开帘子向外去,没走几步,就瞧见门房那站着几个女人。
“祖母请咱们去吃茶,走吧。”莫紫馨笑道。
“走吧。”凌雅峥握住莫紫馨的手,跨过门槛时,回头望了一眼,见莫三靠着柱子站着,忽然自责起来。
“怎么了?”莫紫馨低声问。
凌雅峥摇了摇头。
莫紫馨惭愧地说:“一开始姨娘就过来缠住我,又来了两个嬷嬷,叫我想去给你捎话也不成。”
“没事。”凌雅峥低头笑道。
莫紫馨犹豫着说:“未必没事——仔细到了祖母那,她挑剔起你父亲、继母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凌雅峥宛然一笑,开始思量着如何既救出莫二又将关绍留在雁州府来——她实在不愿放关绍回京城!
思量间,听见莫紫馨咳嗽一声,凌雅峥打起精神来,随着莫紫馨走进去,就见这院落里颇有北方神韵的轩阔厅上,三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陪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坐着。
望见凌雅峥、莫紫馨走来,莫宁氏说道:“峥儿,这是你大姑姑,这是你二姑姑。”
“大姑姑、二姑姑。”凌雅峥福了福身,见大莫氏、小莫氏具是一样的素净穿着,猜测着这二人定是先后守寡闭门不出,她才鲜少见到她们。
“坐罢。”莫老夫人笑道。
凌雅峥随着莫紫馨在摆下的月牙凳上坐下。
莫老夫人笑吟吟地问:“你父亲可还好?如今算是过了你母亲的孝了吧?”
凌雅峥笑道:“父亲精神还好,只是,母亲已经过世十一年有余,早过了孝了。”
“是说你继母。”小莫氏说。
莫宁氏说道:“已经被休出去的,峥儿哪里知道这个?”
凌雅峥对莫宁氏一笑。
莫老夫人不赞同地说:“虽是如此,但到底母女一场……”
“缘分断了,就强留不得了。”莫宁氏笑道。
莫老夫人嘴角动了动,登时训斥起莫紫馨来,嗔道:“你峥妹妹好不容易来家里一趟,你将她撇在一旁,叫她对着你那不中用的兄弟好生尴尬,反倒自己溜到一旁跟下人说话去了。”
凌雅峥抿着嘴不言语。
莫紫馨轻声说:“祖母,不妨事。”
“怎么不妨事?万一凌家知道,岂不埋怨我们,不爱惜他们家女儿名声?”莫老夫人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