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才仔细打量起了自己的孙儿来,半晌才道:“你的那些鼓动人心的说辞,不是出自你自己的心思吧?是什么人教你这么说的?”
王烈海先是一惊,随即才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爷爷您哪。不错,这些说辞并非出自我自己的想法,而是有人教的。教我的,便是许惊鸿了。他在给您送来书信的同时,也给了我一封信,上面写着,一旦您不肯出兵,那在最后关头,就由我来挑明,从而让大家来决定是否应该出兵,从而来改变眼前的一切!”
“可你想过没有,这样一来,我们王家在青史之上会被人看成什么?乱臣贼子的这个称号,怕是免不了了!”王冲很有些痛心地道,他一生为忠臣,没想到临老却出了这样的变故。
“我却不这么看。爷爷您想,一旦事情成功了,我们就不是什么乱臣,而是中兴之臣了。到时候,在后人的史书里,只会赞我们的选择之正确,何来贬低呢?而且在此事上,我相信我们有仈jiu成以上的把握能成功的!”
见孙儿已经铁了心,而儿子又不肯站在自己这边,王冲最终放弃了继续说下去。他很清晰地感受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现在的天下,将是这些年轻人去闯,去闹,去翻云覆雨的时代了!
而一切也被王冲给猜着了,不但是那些将领与自己的孙儿想法一致,那些兵士们也是一般的想法。他们也有着建功立业的憧憬,自然对这种比与外敌生死交战更容易得到收获的事情大感情趣了。所以在两日之后,三万轻骑就挑选了出来,然后在王家父子的率领之下,直奔京城而去。
此时的大梁城,已经从之前的二人转,变成了如今三国杀了。因为一向以来,都默默无闻,不与两位兄长争一时之长短的景王赵琮,在某一日里,因一件事情上的分歧,而突然跃出于众人眼帘,从而展开了一场明刀明枪的争斗。
而这场风波的起源,就是对于大行皇帝停灵一事的分歧之上。在几日的停灵哭丧之后,已经大感疲惫无聊的太子便提出了要尽早让父皇入土为安的打算。他这样的想法,既是为了能过地惬意一些,也是为了尽快获得更多的权势。毕竟,在如今这种日日都在灵前跪守的时日里,他是很难对雍王发起正面之争的。
而这一次,雍王也没有对此事提出什么异议。因为赵璜自己也厌烦了这样无休止的守灵之事,也想着尽快进入到正轨,来和太子作一场正面的较量。而且,现在这个恶人由太子做了,有人要反对也是针对太子的,他又何乐不为呢?
正是因为怀着这样的想法,所以雍王也乐见其成,如此朝廷官员似乎就没有可能出现反对之声了。但大家却都错了,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景王突然站了出来,义正词严地进行了反对:“古有名秩,君王丧事当停灵一月,如今才过了不到半月,就要把父皇送入陵寝,实在非人子人臣所能接受!”
有了这位同样有摄政监国身份的王爷打响第一炮,其他本就对太子如此草率决定很是不以为然的官员们便也不再沉默了。他们便也纷纷站出来,说着与景王一样的话,认为太子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太失礼了,是他们坚决不能接受的。
而让太子更感吃惊的是,这些站出来的人中,有不少还是礼部的人。要知道,礼部尚书可是他这边的人马,总是帮着他这个太子摇旗呐喊的,谁成想今日这些人竟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可他也不想想,此事本就事关国之大礼,礼部的人当然要据理力争了。
雍王在旁冷眼旁观,也发现这是个打压太子气势的好机会,便也没有再等,当即给自己方面的人打了眼色。随即,雍王这边的官员也打着礼这个旗号,对太子进行了一场批判,直接让他下不来台。最终,太子只得借口说自己是为了群臣着想,才会提出如此失礼的建议,并且向先帝的遗体磕头认错之后,大家才算是饶过了他。
但如此一来,朝中的局面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太子本来还强势一些的,却因为这件事情而被削弱。倒是一直不曾参与到争夺里来的景王,却突然冒起了。大家这才发现,原来这位不怎么被人重视的王爷,论能力,论风度,竟不比两个兄长差,甚至还要强上一些。尤其是他在中低层官员里的名声,更是得到了极大的增强。
而醒悟到身边的这个兄弟也不是省油的灯,也会对自己产生威胁后,太子和雍王便也随之开始了对景王的打压。在他们想来,景王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是很自然的,一定是现在的身份,让他也有了一定的野心。既然如此,他们就该展示出自己的实力,从而彻底打消掉这个其实并没有多少朝臣自持的兄弟的想法。
但他们错了,虽然景王在表面上看来没有多少支持者,可当他们想要借着种种由头来对付他时,却发现对方竟也有许多的拥护者。虽然这些站出来为景王说话的官员地位不高,但却都握有一定的实权,也不是两位殿下说动就能动的。
短短的几日时间里,太子和雍王十多次想借题发挥,都被景王从容化解。而这一下,就更让景王被举朝官员所注意了,大家才发现,这个王爷的能力还远在自己之上啊!同时,一些不属于太子和雍王任何一方阵营的官员们,便生出了投到景王帐下效力的想法,毕竟他们也是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的,能攀上一棵高枝,从此飞黄腾达,谁都不会放过的。
在景王崭露头角的时候,本来应该与之共同进退的许惊鸿却突然消失在了他的身边,而且脸上带着一丝莫测的阴冷。只因为这一切,并不是出自他的授意,而是景王自发而为。而这样的好处,只是利于景王的,反而会打乱了许惊鸿的全盘计划。
所以在出宫之后,许惊鸿便与孙再元这个谋士进行了一番深谈:“看来,景王已经不想完全被我控制,而有了自己的想法了。”
孙再元听了许惊鸿的叙述后,也点头道:“这点是很正常的。他也有自己的诉求,更是天潢贵胄,自然不希望受制于人了。而且,他这一手也的确玩得漂亮,很是轻易地就从以前的默默无名成为如今的炙手可热了。”
“是啊,他这次一站出来,就和太子成了对手,想必许多不属于双方阵营的官员,会想到站在他一边。而这,也是他用来提醒我们的,让我们明白,其实他要争夺皇位,并非只有我们可以倚靠。”许惊鸿很有些烦闷地道。
一个本来在自己掌控里的人突然翻了出去,换了谁都不会感到高兴的。何况,这还关系到自己今后的全盘计划,就更让许惊鸿不安了。
“如此看来,我们之前的计划得有所改变了。”孙再元眯起了眼睛道。
“你的意思是”许惊鸿忍不住捏了下拳头。
“若再由景王继位,到时以他的头脑和隐忍,只怕会成为第二个赵哲哪。难道主公希望看到世家的悲剧在你身上再次上演么?”
“话是这么说的,可我又用什么借口做出如此之事呢?”
“不用借口”孙再元的话就象是引诱亚当和夏娃吃那禁果的蛇一般:“只要成了大事,什么样的借口都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