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的“耍脾气”,他还是第一次见识。
在他的理解里,发脾气这种举动,要么是上位者对下位者;要么就是亲昵到知道即使说错了花办错了事情也能够得到原谅的至亲之人。
邵萱萱显然不是他的上级,那么,至亲?
秦晅冷笑,笑完,又有些茫然。
他是经常发脾气的,以前底下没有人,只好对着空荡荡的石壁发,后来有了张舜有了这么多手下,则开始对着人发。
他知道,这个身体是有威慑力的,每次发脾气也只是为了加固这种威信,顺便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是张舜口中的“耍脾气”显然不属在范畴。
靠伤害在乎自己的人而取得关注点,真是种奇怪的心理。
他想得出神,张舜以为他还在想邵萱萱的事情,又补充道:“殿下,依奴婢的意见,聂姑娘心底一定还是有您的——瞧,奴婢去她直接就把碗打翻了,你去她就乖乖吃饭了。”
秦晅扭头打量他,张舜得到鼓励,继续分析道:“姑娘家的,名节什么还是惦记的,殿下仁厚,好歹也给人封个名号,也算给了她个台阶下。
☆、第五十八回心机
秦晅并没有像张舜建议的那样,给邵萱萱一个踏踏实实的名分——人依旧被他关着,隔天一早倒是又去探望了一次。
他还没走到门口呢,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青灰色的影子一闪而逝。
奸夫淫(和谐)(和谐)妇!
张舜眼尖,也早看到了方砚,偷瞄了秦晅一眼,太子的脸果然沉了下来。
死了死了,张舜哀叹。
他虽然不喜欢邵萱萱,但对方砚印象却是很好的,身手好不多话,比以前跟在太子身边的那群人不知好上多少。
这么想着,忍不住就悄悄松了松手指,想将食盒摔了提醒一二。
手指头才松开一根,秦晅就已经觉察:“敢弄出点声息来,孤今晚就送你去见吴有德!”
张舜的动作硬生生停住,他僵硬地立在原地,舌头发直:“奴婢不小心,奴婢该死……”
秦晅理也不理他,解了大氅扔给他,又拿眼神示意他在原地等着,快步朝前走去。
那一眼冷如冰霜,张舜纵然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贸贸然跟上。
秦晅脚步轻盈,猫一样无声无息,转过游廊,正看到方砚从窗户处跃了进去——窗户回落得很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样娴熟的动作,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秦晅不知为什么就有点嫉妒,他也曾被关起来过,却没有人这样大胆地来探望过他。
窗户附近的地面上铺满了碎石,石缝里挤满了没有融化完的积雪,靠近窗户的地方沾染了一些浑浊的颜色。
秦晅猜测那是方砚靴子上带着的泥土,他瞥了瞥嘴,想起他跪在自己脚下保证自己誓死效忠时候的模样,觉得地上的日影都淡了几分。
窗户始终紧闭着,他慢慢挨近窗边,轻轻撕开一线窗户纸——冬天的缘故,门上窗边的毛毡已经垂落下来,只能听到轻而细的人声。
邵萱萱的声音有种他从未见过的生机,哪怕隔着厚重的毛毡都能感觉到语调里的欢喜:“这样啊,哦哦,胳膊是这样使力呀!我的反应总是太慢,来不及。”
伴着“哗啦哗啦”的铁链撞击声,方砚似乎轻笑了一下:“熟能生巧,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
紧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细锁撞击声。
秦晅心里像是有猫爪在抓挠一样的难受,又麻又痒,连雪不知不觉又下了起来都没有觉察。
屋内却蓦然爆发出一声惊呼,“啊,抱歉!”
这种说话习惯,也只有邵萱萱了。
秦晅终于没能耐住性子,四下稍一打量,跃上房顶,搬开了几片瓦片。
屋内仍旧和他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炉子生着,地龙烧着,桌上的果子和点心也都是张舜同自己汇报的那些。
方砚仍旧是一身青灰色的袍子,正坐在桌边,胳膊上明显的一道刀伤。邵萱萱一脸紧张,正拿了药瓶和纱布,小心翼翼地挽起他的袖子,慢慢地往渗着血的伤口上洒止血的药粉。
秦晅跟邵萱萱在外躲避齐王追杀时,也没少让她帮忙包扎伤口,可从没见她这样紧张担忧过。
他手指不由自主在瓦片上轻抠了一下,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任凭是谁,被区别对待了,总是不高兴的。
止住了血,邵萱萱也不像对他那样直接就横三道竖三道的把胳膊裹起来,反倒是拿布巾小心翼翼将伤口附近的血迹都擦干净了,才一圈一圈,将血红色的伤口包扎起来。
跟太医院的那些老大夫比起来,邵萱萱的这点技术简直粗糙的不能看,但看眼睛里的温柔,却是秦晅从来不曾见过的。
他曾经无比奢望过这样类似于怜悯的感情,终于彻底绝望之后,就学会了交易和抢夺。
抢来的东西,总是和被人捧着主动送到手边不同的。
秦晅盯着方砚看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个十分诡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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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舜罚站似的站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见秦晅慢慢地走了回来。他见太子肩膀上落慢了细雪,赶紧上前伺候,举着大氅给他披上:“我的殿下呀,这么冷的天,冻到了可怎么办!”
秦晅不答,只附耳向他嘀咕了几句,转身望着邵萱萱那走去。
哎呦!
张舜跺了下脚,到底还是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