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鱼和连襄仍然保持着席地对坐的姿势,偌大的房间,除了他们面前各自的茶案,其他什么布置都没有。
连襄的状况已经相当糟糕。她甚至连白鱼说的话,都要反应好半天,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先生……先生救我……”
连襄早就没有了初见白鱼时趾高气昂的姿态。先是心里的病,而后心病侵蚀身体,她的身子也垮了。
连襄彻底被击溃,她希望谁能来救救她。
但白鱼先生回给她的话冰冷无比。
“这是你自己造就的孽果,怨不得,也救不得。”
连襄被那语气中的寒意激得一哆嗦,自从患病后,她变得远比过去畏缩,有人和她大声说话,她都要惊惶半日。
“不,不是,我没有……没有做错事,是他们,这都是他们的错!”
连襄坚持认为自己没有错。
门外只有红苕一人守着,在这段日子中,她已经成为公主殿下最信任的人,地位要高于其他的侍从。
她让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这间屋子,屋内,连襄的声音偶尔传到她的耳中。她在用求救的语气跟人说话,但红苕无动于衷。
白鱼一件一件,指出连襄犯下的罪。
“你因妒忌之心,害死你的丫鬟碧湖,只因为夏之卿在你面前夸了她两句。碧湖自小就学着如何侍奉于你,全心全意待你。她委身于夏之卿实非自己所愿,而你非但没有将她从泥沼中救出,反而用力推了她一把。你从不把她当作人看,只视为一个不值钱的花瓶,想砸碎就砸碎。碧湖,是你的一罪。
碧湖之后,你又害死了夏之卿妾室的孩子。那孩子本来与你有缘,你却强行斩断这缘分,甚至剥夺了它的生命。孩童无辜,你犯下害命之罪,这是你的二罪。”
连襄听他提起碧湖,提起二房的孩子,神情有一瞬恢复清明,尖锐地回击着白鱼。
“不,那不是我的错!碧湖是个下贱的奴才,她贪图正妻之位……而那二房,她也是居心叵测!如果、如果我不先下手为强,那现在死的就会是我!我不能死——”
连襄为自己辩解,她从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她是公主,高高在上。碧湖和夏之卿的妾又算得上什么呢?命比草贱,还不是她想杀就杀!
白鱼先生冷眼望着她,看她执迷不悟,看她疯癫不休。
连襄根本毫无悔意。
白鱼安静地注视着她的丑态,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最终吐出来的话也都是颠倒混乱的,偶尔还要叫喊。
记忆力的粉裙少女似乎离他很远很远了,那是镜中的幻影,还是水底的斑斓呢?白鱼心想,或许她从未真正存在于世。
他凝望着连襄,半晌,忽而开口打断她的疯态。
“那元鹤呢。”
他问。
“他是从未对不起你的人,连襄,这你又要如何狡辩呢。”
第368章你究竟是谁
连襄最初倾慕的人是元鹤。
丰神俊朗的少年,总是浅浅笑着,待人接物得体大方,克己复礼,谁见了不欢喜。
时至今日,连襄都不否认她对元鹤一见倾心。
然而那垂柳边的少年只是短暂停留的鹤,终有一日要飞向高阔云天。他对谁都是温和样貌,却也并无任何人能走近他的心。
连襄就是这样,她越是和元鹤相处,就越觉得他离自己太遥远。
他安静不说话的时候在想什么,他微微蹙眉的时候在想什么。他展颜一笑,或许只是伪装得很好的敷衍。他偶尔溢出的不满,也叫连襄惶惑,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触了他的霉头,叫他心生芥蒂。
元鹤总是把真正的自己隐藏得很深,他尽可能向外人展示好的一面,不让人窥探他真实的心境。
怎么会有人永远保持这副温雅君子的模样呢。
连襄经常会觉得元鹤陌生,哪怕他们当年已经约定终身,她依旧患得患失。
她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身边的人。
这种不安的心情,很快被连襄身边的人发现。最先发现的是碧湖。
那时碧湖还是向着元鹤的,比起油嘴滑舌的夏之卿,端正守礼的元鹤显然更像个驸马爷的样儿。
碧湖其实不能理解三公主心中的不安,在她眼中,元公子待公主殿下已是极好了。
然而人总是贪心的。连襄在试探元鹤的底线,元鹤也一点点地退让。但退到某一步时,元鹤就要落下高高的围墙,暗暗警告三公主,此路不通了。
公主殿下是个执着的人,她尝试了数次,都未能破开元鹤的防线。丧气之余,又在怀疑,是不是像外界传的那样,元鹤只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才耐着性子和她相处。
在连襄摇摆的时候,夏之卿主动出现在她的身边。
她和夏之卿本就相熟,彼此相处就不尴尬。夏之卿活泼热情,比起一板一眼的元鹤,显然更知道如何去哄公主殿下开心。
连襄和夏之卿聊得很投机,三番两次,渐渐地疏远了元鹤。
其实最初连襄有点赌气的意思,她想看到元鹤在乎她的那一面。但元鹤总叫她失望,他对一切都是淡淡的,且不敏感。就算两个玩伴走得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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