俾前茅、后劲、中权联络相贯,然后可制贼而不为贼制。今贼大势东行,北有黄河,南有长江,东有漕渠,彼无舟楫,岂能飞越?我兵从西北穷追,犹易为力。此防河扼险,目前要策,所当申饬者也。”帝称善,命速行之。凤翼自请督师讨贼,帝优诏不允。
九年二月,给事中陈昌文上言:“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今既假督、理二臣以便宜,则行军机要不当中制。若今日议不许斩级,明日又议必斩级,今日议征兵援凤,明日又议撤兵防河,心至无所适从。愿枢臣自今凡可掣督、抚之肘者,俱宽之文法,俾得展布可也。兵法:守敌所不攻,攻敌所不守,奇正错出,灭贼何难。今不惟不能灭,乃今日破军杀将,明日又陷邑残州,止罪守令而不及巡抚,岂法之平?愿枢臣自今凡可责诸抚之成者,勿宽文法,俾加磨砺可也。”帝纳其言。
江北之贼,自滁州、归德两败后,尽趋永宁、卢氏、内乡、淅川大山中,关中贼亦由阌乡、灵宝与之合。凤翼请敕河南、郧阳、陕西三巡抚各督将吏扼防,毋使轶出,四川、湖广两巡抚移师近界,听援剿,而督、理二臣以大军入山蹙之,且严遏米商通贩,贼可尽殄。帝深然之,克期五月荡平,老师费财,督抚以下罪无赦。凤翼虽建此策,象升所部多骑军,不善入山,贼竟不能灭。
至七月,我大清兵自天寿山后入昌平,都城戒严。给事中王家彦以陵寝震惊,劾凤翼坐视不救。凤翼惧,自请督师。赐尚方剑,尽督诸镇勤王兵。以左侍郎王业浩署部事,命中官罗维宁监督通、津、临、德军务,而宣大总督梁廷栋亦统兵入援。三人相掎角,皆退怯不敢战,于是宝坻、顺义、文安、永清、雄、安肃、定兴诸县及安州、定州相继失守。言官劾疏五六上,凤翼忧甚。
己巳之变,尚书王洽下狱死,复坐大辟。凤翼知不免,日服大黄药,病已殆,犹治军书不休。至八月末,都城解严,凤翼即以九月朔卒。已而议罪夺其官。十一年七月,论前剿寇功,有诏叙复。
帝在位十七年间,易中枢十四人,皆不久获罪。凤翼善温体仁,独居位五载。其督师也,意图逭责,乃竟以畏法死。
陈新甲,长寿人。万历时举于乡,为定州知州。崇祯元年,入为刑部员外郎,进郎中。迁宁前兵备佥事。宁前,关外要地,新甲以才能著。四年,大凌新城被围,援师云集,征缮悉倚赖焉。及城破,坐削籍。巡抚方一藻惜其才,请留之,未报。监视中官马云程亦以为言,乃报可。新甲言:“臣蒙使过之恩,由监视疏下,此心未白,清议随之,不敢受。”不许。寻进副使,仍莅宁远。
七年九月,擢右佥都御史,代焦源清巡抚宣府。新甲以戎备久弛,亲历塞垣,经前人足迹所不到,具得士马损耗、城堡倾颓、弓矢甲仗朽敝状。屡疏请于朝,加整饬,边防赖之。杨嗣昌为总督,与新甲共事,以是知其才。九年五月,内艰归。
十一年六月,宣大总督卢象升丁外艰,嗣昌方任中枢,荐新甲堪代。诏擢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夺情任之。会大清兵深入内地,诏新甲受代,即督所部兵协御。未几,象升战殁,孙传庭代统其军,新甲与相倚仗,终不敢战。明年春,畿辅解严。顺天巡按刘呈瑞劾其前后逗挠。新甲历陈功状,且言呈瑞挟仇,帝不问。既赴镇,列上编队伍、严哨探、明训练、饬马政、练火器、禁侵渔诸事,报可。麾下卒夜哗,新甲请罪,亦不问。给事中戴明说尝劾之,帝以轻议重臣,停其俸。
十三年正月,召代傅宗龙为兵部尚书。自弘治初贾俊后,乙榜无至尚书者。兵事方亟,诸大臣避中枢,故新甲得为之。陛见毕,陈保邦十策,多廷臣所尝言。惟言天寿山后宜设总兵,徐州亦宜设重镇,通两京咽喉,南护凤陵,中防漕运,帝并采用之。复陈枢政四要及兵事四失,帝即命饬行。
十四年三月,贼陷雒阳、襄阳,福、襄二王被难,镌新甲三秩视事。旧制,府、州、县城郭失守者,长吏论死。宛平知县陈景建言村镇焚掠三所者,长吏当戍边。新甲主其议,言:“有司能兼顾乡城,即与优叙。若四郊被寇,与失机并论。”帝即从之。然是时中原皆盗,其法亦不能行也。杨嗣昌卒于军中,新甲举丁启睿往代,议者尤其失人。然傅宗龙、孙传庭并以微罪系狱,新甲于召对时称其才,退复上章力荐,两人获用,亦新甲力也。寻论秋防功,复所镌秩。
时锦州被围久,声援断绝。有卒逸出,传祖大寿语,请以车营逼,毋轻战。总督洪承畴集兵数万援之,亦未敢决战。帝召新甲问策,新甲请与阁臣及侍郎吴甡计之,因陈十可忧、十可议,而遣职方郎张若麒面商于承畴。若麒未返,新甲请分四道夹攻,承畴以兵分力弱,意主持重以待。帝以为然,而新甲坚执前议。若麒素狂躁,见诸军稍有斩获,谓围可立解,密奏上闻。新甲复贻书趣承畴,承畴激新甲言,又奉密敕,遂不敢主前议。若麒益趣诸将进兵。诸将以八月次松山,为我大清兵所破,大溃,士卒死亡数万人。若麒自海道遁还,言官请罪之,新甲力庇,复令出关监军。锦州围未解,承畴又被围于松山,帝深以为忧,新甲不能救。十五年二月,御史甘惟爃劾新甲寡谋误国,请速令举贤自代,不纳。三月,松山、锦州相继失,若麒复自宁远遁还。言官劾若麒者,悉及新甲。新甲屡乞罢,皆不从。
新甲雅有才,晓边事,然不能持廉,所用多债帅。深结中贵为援,与司礼王德化尤昵,故言路攻之不能入。当是时,闯贼蹂躏河南,开封屡被围,他郡县失亡相踵,总督傅宗龙、汪乔年出关讨贼,先后陷殁,贼势愈张。言官劾新甲者,章至数十。新甲请罪章亦十余上,帝辄慰留。
初,新甲以南北交困,遣使与大清议和,私言于傅宗龙。宗龙出都日,以语大学士谢升。升后见疆事大坏,述宗龙之言于帝。帝召新甲诘责,新甲叩头谢罪。升进曰:“倘肯议和,和亦可恃。”帝默然,寻谕新甲密图之,而外廷不知也。已,言官谒升。升言:“上意主和,诸君幸勿多言。”言官骇愕,交章劾升,升遂斥去。帝既以和议委新甲,手诏往返者数十,皆戒以勿泄。外廷渐知之,故屡疏争,然不得左验。一日,所遣职方郎马绍愉以密语报,新甲视之置几上。其家僮误以为塘报也,付之抄传,于是言路哗然。给事中方士亮首论之,帝愠甚,留疏不下。已,降严旨,切责新甲,令自陈。新甲不引罪,反自诩其功,帝益怒。至七月,给事中马嘉植复劾之,遂下狱。新甲从狱中上书乞宥,不许。新甲知不免,遍行金内外。给事中廖国遴、杨枝起等营救于刑部侍郎徐石麒,拒不听。大学士周延儒、陈演亦于帝前力救,且曰:“国法,敌兵不薄城不杀大司马。”帝曰:“他且勿论,戮辱我亲藩七,不甚于薄城耶?”遂弃新甲于市。
新甲为杨嗣昌引用,其才品心术相似,军书旁午,裁答无滞。旁初甚倚之,晚特恶其泄机事,且彰主过,故杀之不疑。厥后给事中沈迅力诋其失,帝曰:“令尔作新甲,恐更不如。”迅惭而退。新甲初自阳和入都门,黄雾四塞,识者以为不祥,及是果应。
冯元飙,字尔韬,慈溪人。父若愚,南京太仆少卿。天启元年,元飙与兄元飏同举于乡。明年,元飙成进士,历知澄海、揭阳。
崇祯四年,征授户科给事中。帝遣中官出镇,元飙力争。时元飏亦疏论中官,兄弟俱有直声。无何,上疏力诋周延儒,被切责。寻论山东总督刘宇烈纵寇主抚罪。又言礼部侍郎王应熊无大臣体,宜罢。复荐词臣姚希孟孤忠独立,不当夺讲官;科臣赵东曦正词谠论,不当夺言路。皆不纳。应熊谋改吏部,元飙复摭劾其贪秽数事。被旨谯责,遂乞假归。
八年春还朝。时凤阳皇陵毁,廷臣交论温体仁、王应熊朋比误国。元飙上言:“政本大臣,居实避名,受功辞罪。平时养威自重,遇天下有事,辄曰:‘昭代本无相名,吾侪止供票拟。’上委之圣裁,下委之六部,持片语,丛百欺。夫中外之责,孰大于票拟?有汉、唐宰相之名而更代天言,有国初顾问之荣而兼隆位号,地亲势峻,言听志行,柄用专且重者莫如今日,犹可谢天下责哉?”迁礼科右给事中,再迁刑科左给事中。数言部囚多轻罪,请帝宽宥,并采纳之。诏简东宫讲官,左谕德黄道周为首辅张至发所扼,且疏诋之。元飙言:“道周至清无徒,忠足以动人主,惟不能得执政欢。”至发恚,两疏诋元飙,帝皆置不问。由户科都给事中擢太常少卿,改南京太仆卿,就迁通政使。
十五年六月召拜兵部右侍郎,转左。元飙多智数,尚权谲,与兄元飏并好结纳,一时翕然称“二冯”然故与冯铨通谱谊。初在言路,诋周延儒,及为侍郎,延儒方再相,元飙因与善。延儒欲以振饥为铨功,复冠带,惮众议,元飙令引吴甡入阁助之,既而甡背延儒议。熊开元欲尽发延儒罪,元飙沮止之,开元以是获重谴。兵部尚书陈新甲弃市,元飚署部事。一日,帝召诸大臣游西苑,赐宴明德殿,因论兵事。良久,出御马佳者百余匹,及内制火箭,次第示元飙,元飙为辨其良楛。帝曰:“大司马缺久,无逾卿者。”元飙以多病辞,乃用张国维。
十六年五月,国维下狱,遂以元飙为尚书。帝倚之甚至,元飙顾不能有所为。河南、湖广地尽陷,关、宁又日告警。至八月,以病剧乞休。帝慰留之,赐瓜果食物,遣医诊视。请益坚,乃允其去。
元飙颇能料事。孙传庭治兵关中,元飙谓不可轻战。廷臣多言不战则贼益张,兵久易懦。元飙谓将士习懦,未经行阵,宜致贼而不宜致于贼。乃于帝前争之曰:“请先下臣狱,俟一战而胜,斩臣谢之。”又贻书传庭,戒毋轻斗,白、高两将不可任。传庭果败。将归,荐李邦华、史可法自代。帝不用,用兵科都给事中张缙彦,都城遂不守。福王时,元飙卒,其家请恤。给事中吴适言:“元飙身膺特简,莫展一筹,予以祭葬,是使误国之臣生死皆得志也。”部议卒如所请。
元飏,字尔赓,举崇祯元年进士,授都水主事。帝遣中官张彝宪总理户、工二部事。元飙抗疏谓:“内臣当别立公署,不当踞二部堂,二部司属亦不得至彝宪门,犯交结禁。”帝责以沽名,彝宁亦愠,元飏请告归。寻起礼部主事,进员外郎中,迁苏松兵备参议。温体仁当国,唐世济为都御史,皆乌程人,其乡人盗太湖,以两家为奥主。元飏捕得其渠魁,则世济族子也,置之法。迁福建提学副使,巡抚张国维奏留之。太仓人陆文声讦其乡官张溥、张采倡复社,乱天下。巡按倪元珙以属元飏,元飏盛称溥等,元珙据以入告。体仁庇文声,两人并获谴,元飏谪山东盐运司判官。十一年,济南被兵,摄济宁兵备事。十四年,迁天津兵备副使。十月,擢右佥都御史,代李继贞巡抚天津,兼督辽饷。明年叙军功,荫一子锦衣卫。时元飙已掌中枢。帝顾其兄弟厚,尝赐宫参疗元飏疾。而元飏以衰老乞休。诏遣李希沆代,未至而京城陷,元飏乃由海道脱归。是秋九月卒。
赞曰:明季疆场多故,则重本兵之权,而居是位者乃多庸暗阘冗之辈。若张鹤鸣之任王化贞,陈新甲之举丁启睿,皆暗于知人。至松山之役,其误国可胜言哉!梁廷栋谓民穷之故在官贪,似矣。而因以售其加派之说,是所谓亡国之言也。
<b>部分译文</b>
张鹤鸣,字元平,颍州人。早在万历十四年(1586)会试已经中榜,因父亲生了病,马上返回家乡。过了六年,才又考中进士。初任历城知县,调为南京兵部主事,又做过陕西右参政,负责巡视临洮、巩昌二府。在任时都以有才略出了名。
后来,鹤鸣又升为右佥都御史。担任贵州巡抚。贵州自杨应龙被平定以后,官兵伤亡太多,苗仲到处作乱。鹤鸣上书说:“苗仲这伙强盗是广东西部的瑶民,迁移到贵州来的。自贵州直到云南,人数约三万,营寨约一千四百七十个,分散开来就是良民百姓,集结在一起就当强盗。还有红苗遍布在铜仁、石阡、思州、思南四郡,有几十万人,镇远、清平一带又有大江、小江、九股等各族人,他们都是应龙的余孽,人数也有一万多。我所领的兵只有一万三千人,怎么能防御贼寇呢?”进而提出了增兵增饷九条意见。此后,鹤鸣联合各地进剿洪边的十二马头,大败红苗贼,又到柔坪追剿,贼首老蜡鸡占据峰巅仰天窝,这片窝地有九个盆地,地势平坦、宽广,可以住下几千人,往山下有三条通道,分别设了三道关口。老蜡鸡擅自称了王。鹤鸣夺取了他的三道关,老蜡鸡被斩首,鹤鸣招安余众,收降了残余的贼兵,然后班师而回。不久鹤鸣又派兵平定了定广、威平、安笼等地的贼寇,威名大振。朝廷提升他为兵部右侍郎,让他去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尚未上任,又改为左侍郎,帮助料理兵部的事务。当时军事情况紧急,兵部增设了两位侍郎,鹤鸣与祈伯裕、王在晋都闲住家园,没有去上任。
到天启元年(1621),辽阳失守,军事更加吃紧了。右侍郎张经世统率援兵开出山海关后,兵部里边没有侍郎了。言官请熹宗催促鹤鸣等来上任,奏章递过几十次,熹宗才限期要兵部马上把他们督促过来。鹤鸣到任后朝廷评定他平息苗贼的功劳,把他提升为兵部尚书,办理侍郎的事务。尚书王象乾出去总督蓟辽军务后,鹤鸣就接替了他的位置。给事中韦蕃请求留下象乾,让鹤鸣出去指挥部队,触怒了熹宗,被贬出朝廷。当时熊廷弼任辽东经略,性格刚强,脾气很大,喜欢骂人,敢于欺负朝臣。鹤鸣跟他不和睦,两个人事事顶撞。鹤鸣喜欢巡抚王化贞。化贞是个庸才,喜欢说大话。鹤鸣支持化贞,对他的奏请无不听从,让他不接受廷弼的管制。朝廷内外都知道经略、巡抚不和,非坏边疆大事不可。鹤鸣却越来越深地信任化贞,最终使边疆大事坏得很惨。
二年正月,朝廷讨论经略、巡抚的去留问题。给事中惠世扬、周朝瑞主张让鹤鸣过去替下廷弼,其他人大多主张经略、巡抚仍应一同任用,只有鹤鸣毅然主张撤下廷弼,专用化贞一个人。他的奏议刚刚交上去,化贞已经抛弃广宁败逃了。鹤鸣内心里感到惭愧,并且怕被治罪,所以自请去巡视边疆。熹宗下令给他加官太子太保,赐他蟒袍玉带及尚方宝剑。鹤鸣实际上害怕去巡边,逗留了十七天,才走到山海关。到任后又无所谋画,只是天天下令缉捕间谍,对蒙古炒花、宰赛诸部诱以重利而已。
当初,广宁战败的消息传到朝廷里来,廷臣们集中讨论军事问题。鹤鸣怒气冲冲地骂廷弼来为自己开脱。给事中刘弘化首先批评他,因此被扣了官俸。御史江秉谦、何荐可接着又弹劾他,两人都被贬了官。廷臣们这下更加气愤,御史谢文锦,给事中惠世扬、周朝瑞、萧良佐、侯震。。、熊德阳等纷纷上书激烈地批评鹤鸣,请熹宗按照世宗杀掉丁汝夔、神宗逮捕石星的旧例,把他和化贞一同办罪。鹤鸣到任后上书讲廷弼耽误边疆大事是由原大学士刘一火景、尚书周嘉谟包庇廷弼不让自己出关导致的,进而把言官指斥为一火景的鹰犬,并且说:“按照祖宗定下的老规矩,兵部尚书不因为边疆的战争胜负受赏或治罪。”于是朝瑞等又联名上书弹劾他,御史周宗文也列举了他的八条罪状。熹宗不予追究。鹤鸣在那里磨蹭了几个月,称病回乡去了。
六年春天,魏忠贤的势力极为强大,把鹤鸣起用为南京工部尚书,不久因为安邦彦还没有消灭掉,鹤鸣以前平定苗贼有功,就把他改官兵部尚书,总督贵州、四川、云南、湖广、广西军务,熹宗又赐了他尚方宝剑。鹤鸣这次尚未建什么功,庄烈帝即位了,给事中瞿式耜、胡永顺、万鹏因为他是通过忠贤晋用的,接连上书抨击他。鹤鸣请求离职,庄烈帝传诏给他加官太子太保,让他乘驿站车马回乡去了。
崇祯八年(1635),流贼打下颍州,抓住鹤鸣,把他头朝下吊在树上,鹤鸣骂着流贼被杀害了,终年八十五岁。
鹤鸣的弟弟鹤腾,字元汉,考中万历二十三年(1595)进士,当过云南副使。鹤腾人品纯洁,名声比他的哥哥好。颍州城被打下,他也骂不绝口地被杀害了。
陈新甲,长寿人。万历年间乡试中举,做了定州知州。崇祯元年(1628)进入朝中当上刑部员外郎,又升为郎中,调任宁前兵备佥事。宁前是山海关外的重地,新甲在这里凭着自己的才干出了名。四年,大凌新城被包围,援师云集,出战、修城等事全靠他处理。城被打下后,新甲被罢了官。巡抚方一藻爱惜他的才干,上书请朝廷留用他,朝廷没有答复。监视宦官马云程也对此上书讲了话,朝廷才答复说可以。新甲说:“我受到戴罪任职的恩典是因为监视宦官的奏疏才得以批复,我心里自觉羞辱,清议也会随着而来批评我。我不敢接受这个恩典。”朝廷不许他推辞。不久,新甲又升任副使,仍在宁远任职。
七年九月,朝廷提升新甲为右佥都御史,接替焦源清去巡抚宣府。因为军备长期以来放松了,新甲上任后亲自到边防墙堡去视察,走过前人足迹没到过的地方,全面掌握了兵马伤亡、城堡倒塌及弓箭等兵器的损坏情况。然后几经上书向朝廷请求,对这些加以整顿,边防因此有了保障。杨嗣昌当时担任总督,跟新甲一起共事,由此了解到他的才干。九年五月,新甲母亲去世,他回家守丧去了。
十一年(1638)六月,宣大总督卢象升父亲去世了,嗣昌当时任兵部尚书,推荐说新甲可以接任。庄烈帝传下诏令提拔新甲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让他克制孝心出来任职。正好这时大清部队深入内地,朝廷诏令新甲过来接任,立即指挥部下的兵马协助御敌。不久,象升阵亡,孙传庭代领他的部队。新甲与传庭相互支持,但最终不敢出战。第二年春天,京郊解严,顺天巡按刘呈瑞弹劾新甲前前后后逗留不前,干扰作战的罪过。新甲一一列举自己的功绩,并且说呈瑞是挟私仇图报复。庄烈帝没有追查这些。新甲开赴部队驻地后,上书讲了有关改编队伍、严加侦探、强化训练、整顿马政、演习火器、查禁贪占等事务,朝廷批复说可以。他部下的士兵有一天夜里发生了哗变,新甲上书请罪,庄烈帝也不追究。给事中戴明说曾经弹劾新甲,庄烈帝用随便评论重臣的名义,扣发了明说的官俸。
十三年(1640)正月,朝廷召新甲入朝接替傅宗龙担任兵部尚书。自弘治初年贾俊以后,举人没有做过尚书的。当时军事危急,大臣们都不愿当兵部尚书,所以新甲当上了。朝见过后,新甲递上保卫邦国的十条办法,大多是廷臣曾经说到过的。只是他讲到天寿山后边应当设置总兵,徐州也应设一重镇,开通两京咽喉,往南保护皇陵,中间防守漕运,庄烈帝都采纳了。新甲又讲了兵部事务的四个要点及军事方面存在的四种失误,庄烈帝就命令他加以整顿。
十四年(1641)三月,贼寇打下洛阳、襄阳,福王和襄王两位藩王遇害,庄烈帝让新甲贬官三级继续任职。按照原先的规定,府、州、县城郭失守的,长吏要判处死刑。宛平知县陈景建议说村镇被焚掠三处的,长吏也应当判处充军。新甲同意他的意见,就上书说:“各级官员能兼顾城乡的,就给以记功;如果四面的郊区受到攻打,与贻误军机同罪。”庄烈帝听从了他。不过当时中原各地都是强盗,他的办法并不能完全执行下去。杨嗣昌死在军队里,新甲推荐丁启睿过去接任,议论的大臣都埋怨他用错了人。不过傅宗龙、孙传庭当时都因为一点小罪被关在监狱里,新甲在召对时称赞他们的才干,退出来后又上书极力推荐。他们两个得到重新任用,都是靠新甲出的力。不久评论边境上秋防的战功,新甲恢复了贬下的三级。
当时锦州被围困很多天了,外边的援兵断绝。有士兵从锦州逃出来,传祖大寿的话,请大部队用车营逼过去,但不要轻易开战。总督洪承畴召集了几万部队过去增援,也没敢决战。庄烈帝召新甲问解围的办法,新甲请让自己跟阁臣及侍郎吴生生商量后再说,然后讲了十可忧、十可议,又派职方郎张若麒过去和承畴当面协商。若麒还没回来,新甲就请求让官军分四路夹攻。承畴认为兵力分散势力就会削弱,主张稳重一些,坐以待敌,庄烈帝认为承畴的意见是对的,可是新甲坚持自己以前的意见。若麒这个人一向狂妄,看到部队稍有一些斩获,就认为可以立即解除包围。他用机密奏疏把这些讲给了庄烈帝。新甲又写信过去催促承畴出兵,承畴被新甲的话所感动,又接到皇上的秘密指示,就不敢再坚持原先的意见了。若麒加紧催促诸将进兵,诸将在八月里开到松山扎营,被我大清部队打败,大肆逃散,士卒死掉几万人。若麒从海路逃回,谏官请治他的罪,新甲竭力庇护他,又让他到关外去监军。锦州之围没解除,承畴又在松山被围,庄烈帝深以为忧,新甲也没办法解救。十五年二月,御史甘惟火荣弹劾新甲缺乏谋略,耽误国事,请马上要他举贤自代,庄烈帝没有听他。三月,松山、锦州相继失守,若麒又从宁远逃回。言官弹劾若麒的,都连及新甲。新甲屡次请求罢任,庄烈帝都不允许。
新甲很有才干,晓习边事,但是不能以廉洁自持,所使用的都是他欠了人情债的军官。他和宫廷中的宦官深相结交,引以为援,其中与司礼王德化尤其亲近,所以言官批评他都不能使皇上入耳。这个时候,闯贼蹂躏河南,开封屡次被围,其他府县也接连丢失。总督傅宗龙、汪乔年开出潼关讨贼,先后陷于贼手死掉了,贼兵的势头更加强大。言官弹劾新甲的奏章上过几十次,新甲自行请罪的奏章也上过十多次,庄烈帝总是慰留他。
早先,新甲因为南北交困,派遣使者来与大清议和,背地里告诉过傅宗龙。宗龙离开京师时,把这事告诉了大学士谢升。谢升后来看到疆事大坏,就把宗龙的话讲给了庄烈帝。庄烈帝召新甲过来质问,新甲叩头谢罪。谢升进言道:“那边如果肯议和,和也可以。”庄烈帝默然不语。不久指示新甲秘密进行这件事,朝廷里边人们都不知道。后来言官有一回去拜见谢升,谢升说:“皇上的意思是主张议和的,希望你们不要多话。”言官一听大为吃惊,纷纷上书弹劾谢升,谢升于是被罢官而去。庄烈帝在把议和一事交给新甲以后,和他手诏往返过几十次,都告诫他不要泄漏出去。朝廷里人们渐渐知道了,所以屡屡上书争议,但是他们都没有掌握到证据。有一天,新甲所派遣的职方郎马绍愉用秘密文函向新甲汇报,新甲看后放在茶几上,他的家僮误认为是塘报,就交人抄传下来。于是言路哗然,给事中方士亮首先举报他,庄烈帝恼火极了,把奏疏压在宫中不发下。过后,颁发一道严厉的圣旨,严厉批评新甲,要他自我解释。新甲不但不引罪自责,反而还自吹自个的功劳,庄烈帝更恼怒了。到七月份,给事中马嘉植又弹劾他,新甲就被关进了监狱。新甲从狱中上书请求宽恕,庄烈帝不答应。新甲知道难免一死了,就在宫廷内外遍行贿赂,给事中廖国遴、杨枝起等向刑部侍郎徐石麒营救新甲,石麒拒不答应。大学士周延儒、陈演也在庄烈帝面前极力论救,并且说:“按照国法,敌兵不打到城下来,不应当杀掉兵部尚书。”庄烈帝说:“别的不说,使我的七位亲王遇害、受辱,不比敌兵打到城下更严重吗?”接着就在街头把新甲给斩了。
新甲受到过杨嗣昌的引用,他们的才能、心术相似。在兵部期间,军书往来频繁,新甲马上可以裁答,从不拖延。庄烈帝起初很信任他,后来特别讨厌他泄漏机密,并且暴露了主上的缺点,因此毫不迟疑地杀掉了他。此后给事中沈迅极力抨击新甲的过失,庄烈帝说:“假使你是新甲,恐怕还不如他。”沈迅惭愧地退了出来。
新甲当年从阳和门进入都城的时候,黄雾迷漫,知事者认为不吉祥,到这时果然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