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凑趣道:“依奴婢看,此次那年氏可是栽了一个大跟斗,竟然被和嫔于前往翊坤宫的路上将皇上引到了延禧宫去。倘若皇上今日令和嫔侍了寝,那年氏可就真要颜面尽失、成为后宫之中的笑柄了!”
德妃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淡淡的说道:“那年氏也算很有本事了,从她第一次有孕至今,皇上对她几乎到了专宠的地步,甚至不顾宫中侍寝的规矩,在她怀有身孕期间也整日宿在翊坤宫,将满宫妃嫔皆抛诸脑后,只顾伴在她的身旁。”
德妃说道此处,心中暗恨不已,失手剪掉了一朵盛开的山茶花。
德妃看着地上生机已断却依然妖娆绽放的花朵,愣愣的出了半晌神,随即又冷哼一声,摇头轻叹道:“年氏毕竟还是太过年轻了,竟然天真的以为仅凭她出众的美貌与年轻的身体,就能将皇上迷住,让皇上只宠爱她一个人,简直是痴心妄想!”
德妃一边说,一边浅笑着拾起掉落于地上的山茶花,一片一片的撕下美丽的花瓣,捏在手中细细碾碎。“皇上即使对她有几分偏爱,但终究也摆脱不了男人的天性!更何况,年氏如今坐月之期未满,无法为皇上侍寝。纵使有些无耻下作的妖媚手段,能够暂时为皇上去火,也终究比不过鱼水之欢来的畅快!”
“依本宫所见,已经被憋了许久的皇上,今晚十有八九会留宿于延禧宫中,令和嫔侍寝。年氏早些时候不知未雨绸缪,扶植一个可靠的人选伺候皇上,在她怀孕不能侍寝之时帮她笼络住皇上的心,如今被和嫔得了手,此时就算她哭死,也为时已晚、无济于事了!”德妃说到此处,忍不住开心的大笑起来,然而若是仔细听去,这看似开怀的笑声中分明又夹杂着一股不甘与凄楚。
绿竹心中一酸,忍不住在一旁劝道:“主子如今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妥当的人选来对付年氏,主子应该高兴才是!”
德妃用手中绣有数朵红梅的锦帕试了试眼角笑出的眼泪,微微勾起唇角,淡淡的说道:“如今看来,和嫔的确有同年氏一争之力。只不过,本宫还要想个法子找出和嫔的弱点,拿捏住和嫔才是。如若不然,纵使和嫔再有本事,却终究不能为本宫所用,也是枉然。”
而此时的延禧宫内,虽然康熙与和嫔于桌旁相对而坐,但两人的神情却极为严肃,并没有宫中妃嫔所设想的香艳景象。
康熙抿了一口和嫔刚刚命宫女呈上的洞庭碧螺春,深邃的凤眸打量着眼前垂首敛目的和嫔,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经过今日之事,德妃极有可能会主动找上你。然而,若想取得德妃的信任,也并非一件容易之事。你……可有什么好计谋?”
和嫔恭敬的回答道:“冯太医已经为妾身诊过脉,称妾身伤了底子,此生都无法再为皇上诞育子嗣。妾身虽然万分难过,但是细细想来,又觉得此事是一个难得的契机。只要善加利用此事,一定可以探出德妃的底细。”
康熙微微眯起双眼,“不知你欲如何利用此事试探德妃?”
和嫔压下心中的酸楚,轻声解释道:“妾身记得皇上曾经提及过德妃身旁似乎有一位善于用药的高手,而此人又极有可能便是德妃本人。如今德妃既然认为妾身是可用之人,接下来,德妃应该很快便会想法设法找到妾身的弱点,以图拿捏住妾身,使妾身为可以她所用。”
和嫔说道此处,略微停顿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缓缓言道:“与其被动的等德妃来查妾身的心思,还不如所幸便将妾身难以有孕之事借由太医院散播出去。如此一来,既可以查明德妃是否于太医院内安插了眼线,也可以令德妃自认抓住了妾身的弱点。如果德妃知道此消息之后,主动找上妾身试图拉拢,那么,妾身也便可以顺藤摸瓜的查清楚德妃的底细。”
康熙凝视和嫔片刻,浅笑道:“你很聪明,所想的办法,竟然与朕不谋而合。这份机敏与冷静,放眼后宫诸位妃嫔,无出其右者。倘若易地而处,只怕兰儿那个傻丫头宁愿得罪朕,也绝不会愿意将无法有孕之事用来当做试探德妃的诱饵。她应该只会在暗自伤心,却又倔强的不愿对朕提及半句。”
和嫔微微一愣,浅笑着询问道:“皇上如此说,莫非是认为妾身竟比贵妃娘娘还要聪明了?”
康熙浅笑着点头道:“你的确比兰儿那个丫头聪明多了!”
许是想起年兮兰的缘故,康熙的眉眼含着清浅的笑意,柔和了脸上原本冷硬的线条,“她有时候天真烂漫得仿若一名不谙世事的少女,有时候却又倔强执拗得令人心疼。有时候,朕甚至觉得她爱三个孩子胜于性命,那份浓烈到不可思议的情意,甚至……远胜于对朕的儒慕之情。”
和嫔眨了眨眼睛,大胆的猜测道:“莫非皇上故意亲自送妾身回延禧宫,除了试探德妃以外,竟然还有试探贵妃娘娘的用意?”
康熙唇角微扬,浅笑不语。
和嫔皱眉沉思片刻,轻声询问道:“皇上究竟希望贵妃娘娘嫉妒厌恶妾身,还是希望贵妃娘娘谨守女则,宽和大度的对待此事呢?”
见康熙沉默不语,和嫔又轻叹道:“皇上身为男子,自然不知女儿家的心思。很多时候,女子在自己深爱的夫君面前,也会忐忑不安,亦会踯躅不前,生怕自己一个不恰当的言行,便会毁去夫君对自己的情意。有时候,当一名女子嘴上说不在意的时候,往往是她最希望得到夫君陪伴的时候。女子……总是喜欢口是心非的……”
康熙微愣,随即越发拧紧了眉头。
当晚,年兮兰独自一人在翊坤宫的寝殿内,望着宫灯里的跳跃的烛光,默默的出着神。原本早该就寝的年兮兰此时却睡意全无。三个孩子早已经睡得很熟,芳婉等人也被年兮兰尽数赶到了寝殿外侍奉。尽管此时寝殿内十分安静,然而年兮兰心中却一片纷乱。
当她听闻康熙不仅亲自送扭伤了脚踝的和嫔烦回延禧宫,更加直接翻了和嫔的绿头牌的时候,年兮兰心中便已有些不舒服。此时又见康熙迟迟未归,年兮兰便知晓康熙必是宿在了和嫔的寝殿内。
年兮兰很想大哭一场,然而眼睛虽然无比酸涩,却流不出半滴眼泪;年兮兰又很想大笑一番,然而勉强勾了勾唇角,却笑不出声来。
年兮兰被自己心中纷繁复杂的情绪惊了一跳,咬着嘴唇沉思半晌,不由得闭目轻叹一声,心中苦笑不已:原来,自己终究还是将康熙放在了心上。年兮兰知道康熙说的并没有错,她的确是个心软的人,尤其在面对整日于她同床共枕、相濡以沫的男子时,她的确无法做到一直紧闭自己的心门。
年兮兰忽然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懊恼得轻声骂道:“真是一个没出息的笨蛋……”
年兮兰不禁想起了她与康熙一同经历的许多往事,有苦有甜、有欢笑亦有泪水。渐渐的,年兮兰秀美的眸子里迷茫的神色逐渐转为毫不动摇的坚定。既然你已经先招惹了我,便休想一人先行离开。
☆、第98章,请支持哦o〔n_n〕o
三日不见苦相思,温言软语慰佳人
当晚,康熙不仅宣了两位太医前来延禧宫为和嫔医治受伤的脚踝,之后更是堂而皇之的宿在了和嫔的寝殿之中,令宫中诸位妃嫔艳羡不已。
敬事房的小太监听闻大内总管李德全命其于彤史上将和嫔侍寝一事记档的时候,不禁面露惊异之色,啧啧称奇道:“这可是自从贵妃娘娘首次怀孕以后皇上头一遭儿宠幸其他妃嫔呢!这和嫔娘娘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一派谦恭贤德之态,没想到也是一位颇有手段的厉害角色,竟然有本事将皇上从美若天仙的贵妃娘娘的寝殿中硬拉过去!若是一会儿皇上再准许其留了龙种,这和嫔娘娘可不就要咸鱼翻身、一飞冲天了!”
李德全淡淡的瞥了那名贫嘴的小太监一眼,浅笑道:“瞧你这模样眼生得紧,想是刚到敬事房当差不久吧?”
那名小太监点头哈腰的讨好李德全道:“奴才贱名小冯子,已经于敬事房当差一个月有余。奴才曾经有幸见过李公公两次,只是李公公贵人事忙,不记得奴才了!”
李德全微微一笑,尖细的嗓音中带着几分不屑与讥讽:“小冯子?是么?你这个名字倒是没有起错!你当此处是什么地方?竟然胆敢胡言乱语、擅自非议皇上与和嫔娘娘,简直是不要命了!你刚刚若是声音再大上一些,都要被寝殿内的皇上与和嫔娘娘听见了!小冯子?果真是离小疯子不远了……”
尽管李德全此时面带笑容,却令小冯子狠狠一抖,连忙颤抖着双腿噗通一声跪在李德全面前,不住的向他磕头,请求他救自己一命。
李德全淡淡的说道:“咱们身为奴才的,理应尽心竭力的伺候主子,为主子分忧,其余的事情,不该知道的绝不多嘴问上半句,不该看到的宁可自挖双目也决不能随意看上一眼!更遑论私下里非议主子,或是暗自揣度臆测主子的心思,这些都是做奴才的大忌。倘若你继续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胡闹下去,早晚有一天会玩掉自己的小命!就如同适才之事,皇上命你记档,你只管记档便是,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小冯子此时已是满头冷汗,连连点头认错,直到李德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才胆战心惊的退到了一旁。
半个时辰过后,康熙命宫人送沐浴用的浴桶与更换的衣衫进殿。
李德全恭敬的询问康熙留与不留,康熙却是浅笑着点头道:“自然是要留的。”
李德全心中虽然惊异不定,面上却丝毫不显,动作麻利的侍奉康熙更换了衣衫,然而却渐渐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异样。
李德全敏锐的觉察到尽管寝殿中的床榻上有些凌乱,然而,寝殿内竟无半点欢爱过后的气息,就连刚刚更换下来的床单上都干干净净,没有半点印记。李德全侍奉康熙多年,见多了以往康熙宠幸妃嫔之后寝殿内应有的景象,此时心念电转,不过转瞬之间便已知晓康熙刚刚其实并未宠幸于和嫔。
李德全惊异之余,心中甚至还升起一股诡异的想法:即使独自与和嫔娘娘共处一室,皇上却依然放着清秀可人的和嫔娘娘不愿宠爱,皇上此番作为,莫不是在为贵妃娘娘守身呢吧?
接下来的两天内,康熙依然宿在了延禧宫和嫔的寝殿之内。这一连三日的独宠彻底于后宫之中掀起了波澜暗涌,越发搅乱了后宫看似平静无波的水面。
后宫中不少年纪轻轻、体貌姣好的妃嫔们尽管暗自羡慕和嫔的好运气,然而却没有傻到也用和嫔已经用烂的招数吸引康熙的注意。毕竟,东施效颦,自取其辱之事众人皆耳熟能详,谁也不愿意去做那后宫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然而尽管如此,在路上偶遇康熙以及前往乾清宫为康熙送些亲手所做的小礼物的妃嫔却属实不少,莫说谨贵人、静常在与许多位份低微的庶妃皆送上了自己绣的荷包、扇套,就连宜妃也命人送去了自己亲手熬煮的膳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