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个圆场,“夏至……安夏至同学成绩还是很好的,但小孩子这个年纪嘛,调皮一点也是难免的,这个不能急,做家长的也得慢慢来……”
安瑞面色稍霁,锦年见势,连忙顺杆子替宝贝儿子转圜,“就,就是啊,安瑞,那个,别和他生气了,你看咱儿子多聪明,才刚刚上学呢,都会那么多典故成语了。”顿了顿,她又腾出一只爪子扯扯他衣袖,小声,诚恳道,“那什么……歹竹好笋什么的,我都没听过呢。咱们夏至多棒。”
她这一连串话说的无比真挚,俩大眼睛也亮晶晶的,不可谓不一片赤心啊。但……
“锦,温锦年。”
安瑞脸色更绿了。真真像根竹子。
而夏至也青了半张脸,也挺像根笋了。正呆呆的张大嘴巴看着她,欲哭无泪,心里寻思着亲娘哎您这究竟是救我呢还是存心的?
锦年环顾俩边,抓抓脑袋,怎么……她这么卖力,可儿子和老公,似乎俩头都没讨到好来着。
男人的心思啊……谁也猜不透。
锦年默默叹了口气。
安瑞看着呆呆的媳妇儿,还有坑爹的儿子,胸膛起伏,直觉天旋地转,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
他双手叉腰站了一会,喘了会儿气,随后,伸手扯松领带,什么也不说了。从外套兜里捡起打火机和烟盒,点上,推门就走。嘴里跟着骂了一句,大约是“人生,没指望了”一类。
锦年看着安瑞沧桑离去的背影,担心他心脏别又气出毛病,想要追上去。可一低头,又看见正扯她裙角鼓着腮帮要哭不哭的儿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先哄谁是好。
“到底怎么了?”最终,她还是选择蹲身,摸摸儿子的脑袋,温声问,“你怎么惹你爸生气了?”
夏至倔强的一别脑袋,就是不肯吭声。
……
安瑞一鼓作气走到校门口,停下,回头,身后空荡荡的,一个人没有。
无论是熊孩子还是熊媳妇。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寻了个隐蔽的石凳,坐了会儿。还是没见人跟上来。他坐不住了,起来,换了更加显眼的地方坐着,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教学楼。
这一回挺走运,没有多久,看着那一大一小慢悠悠出来了,还有说有笑的,母子俩似乎心情还挺不错,得,心挺宽呢。合着就他一个人想不开。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越想越觉得低落,心酸。
从什么时候开始,锦年心里头就不只容纳他一个男人了。其实,夏至刚刚出生的时候,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小一团,完全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危机意识,但是渐渐的……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和儿子滚到一个战壕去,反而把他踢到局外。
他管教儿子的时候,她护着。儿子欺负……不,冒犯他的时候,她帮着。
很多年前,那个满脸依恋扯着他衣角要抱抱的小呆萌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投注到儿子,家庭上,分给他的就越来越少,就连结婚纪念日吧……以前他也总是想着法子变花样,但是后来就因为不放心夏至一个人,她干脆就拘着他每年都留在家里,一起吃个饭就完事了。完了还不忘了陪夏至拼玩具……
倒还不如……当她儿子算了。
反正现在她和自己及和儿子相处方式都没差,甚至……待儿子还亲厚些呢。起码……他是很久很久没享受过早安吻晚安吻的福利了。
以前不是很主动的嘛,怎么把他追到手就变成迟钝了?没兴趣了?
现在换成他患得患失……不知道是不是报应。
怎么这感情深了,激情却突然淡了。
若说是七年之痒……那完全是扯犊子。他们之间如果细细掰扯,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七年,之前……不也一直好好的。
再一多想又觉得自己可笑,可笑又矫情。
年纪大的是自己,年轻的是她。怎么这思维反倒有点本末倒置。
此时心心念念惦记着这些小儿女的心思的是他,挂心孩子挂心家庭的倒成了那个小女人。
脚步踢踢踏踏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夏至童言稚语的欢笑。
安瑞坐直身体,整理好情绪,深深吸气,再一睁眼……锦年和夏至目不斜视,经过他身边,径直就走向车库。
脚步没有半点停顿。渐行渐远。
就那样走了,走了……
没多久,安瑞便眼睁睁看着那辆熟悉的鲜红跑车载着二人绝尘而去,没半点停留转圜——虽然方才他们之间还隔了一层藤萝,但是,但是也不要把人无视的这样彻底好不好?好不好……
安瑞觉得心口有点痛。
树叶在身后打着圈飘过……
电话突然响了。心头一跳,有点开心又有点不忿——又是这样,这都多久了,才想起他来?
一时间竟有点迟疑。直到不远处那辆红色跑车停住,铃声依旧响个不停,安瑞突然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尽数被掏空了,整个人轻飘飘的,这才骄傲的想着,嗯,那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掏出,接起:
“老板,刚刚药厂那边把‘造梦者’的样品送过来了,您要不要看……”
是秘书晓蔓。
他扶了扶眼镜,不远处的景致复又清晰起来,红绿灯交替,绿灯燃起,那俩跑车半点没迟疑的飞驰远远……
安瑞觉得五脏六腑又回来了,全给塞满了铅。
眼神不好,以及想太多,都是难以根治的毛病。
“不看。”他干脆的答道,不知道又生谁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