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着手,兴奋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刘大夫趁机夸耀了一番自己的神通,叫大壮真以为小满能怀上孩子全托赖他的功劳,感激涕零地,顺便还卖了一些保胎安胎的草药。临到送出门,大壮给刘大夫装了不少野味腊肉,老头儿笑得眼睛都眯缝得快看不到了。
回了房,看见小满失魂落魄的样子,大壮那满心的欣喜像是沙滩上堆着的城堡被浪花瞬间吞没他低了头不敢正视小满。但是,小满早有预感,紧紧地望着他,连带着问出话的声音也发紧,像是被拉满的弓:“真是有了吗?”
大壮深深地凝视着小满,没回答,而是走到他旁边,蹲下,在他的脚边,仰起脸蛋,以一个祈求的姿态看着他。
小满心里的仅剩的一点侥幸都没了,两眼顿时失了神,喃喃地说:“还真是有了吗?真令人难以置信……”
大壮拉过小满的手,将自己的脸放在他柔嫩的掌心里蹭了蹭,似乎找到了足够的勇气,这才抬起头来,带着满心的恳切和祈求,艰难地说:“对不起,小满,这次是我不好,在你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让你有了孩子,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可是,我还是希望……能生下来吗?”
大壮的眼圈发红,声音带上了哽咽,说:“刚才刘大夫给我说,有人后悔这样,后悔那样,就没有人会后悔把自己的孩子带来这个世界。小满,我想起我小时候被人欺负辱骂,连带着我娘也被骂,我那时候不懂事,还追着问她,我给她带去那么多麻烦,有没有后悔生了我。我娘总是笑着说不会,还说她一辈子做错很多事,唯有这一件事是对得不能再对的,是决然不会后悔的。”
小满确实心里犹豫惊惧,不是太想要腹中这个小生命,因为实在是太诡异了!再说,他心里虽然深深地喜欢着大壮,但是,并没到心甘情愿地为对方孕育一个孩子的地步。
没有得到小满的回复,大壮抬起一片猩红的眼眶,像是有炭火在燃烧蔓延,他咬着牙,说:“所有的错都在我身上,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小满,把他生下来,好吗?就这一次……以后再想要孩子,就换你上我,我来生好了。”
小满本来还满心犹豫徘徊,举棋不定的,这时候却叫大壮这一道九天神雷劈得哭笑不得,说:“你说什么呢!我知道了,那天在山上,我说的气话你都怀恨在心呢,现在就捡话来堵我,是不是?”
大壮认真地说:“没有,我是真心这么想。小满,你就吃这一次亏,真的,以后,我亏自己也不能亏着你,宁可我自己吃点苦头。媳妇儿,我是真的……对不起……”
小满叹了口气,说:“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他顿了顿,说,“我是担心,这样怀上的孩子,别有什么……我就怕生个怪物出来,你还跟着来凑什么热闹,快拉倒吧……”
大壮的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说:“不会的,不会的!刘大夫说了,咱们的孩子是天上的星宿转世,最漂亮最聪明了!”
小满撇撇嘴,说:“也就你信那个神棍!”
可是,此刻,小满的手却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大壮的头,原本犹豫不决的心意渐渐地定了下来。
纵然前途艰险,他愿意一试。
为了喜欢的人,还有,孩子。
夜晚,大壮抱着小满沉睡,忽然,觉出怀里的人似乎在不安地蠕动,大壮忙松开手臂,支起半身,垂目看着小满。
屋里到处黑漆漆的,显出小满的一双晶亮的眼,一丝睡意也没有。
大壮亲了亲小满的额头,柔声说:“怎么了?睡不着?”
小满望着天花板,慢吞吞地说:“嗯,睡不着。”
大壮便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小满忽然说:“我听斧头头说你会吹口琴,吹得还挺好。怎么从来没听你吹给我听过?”
其实刚才陪小满说话的时候大壮已经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听小满说这个话,却只能认命地去取来口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脸颊一鼓,吹了起来。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呜呜呜的口琴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分外悠扬好听,小满情不自禁地和着琴声哼唱起了曲调。
讨厌的是,隔壁的猪栏里的猪,居然也跟着哼哼了几声,逗得小满哈哈大笑,说:“人家是对牛弹琴,你是对猪吹琴,不过你家猪还挺善解人意的,居然听懂了”。
自怀孕以来小满就有些忧愁的样子,难得今天高兴,大壮也就随之心里乐颠颠地,鼓足了劲儿又吹了几首《北京的金山上》、《军港之夜》之类的耳熟成详的老曲子。
渐渐地,琴声停了,亲昵和祥的气氛却在延续,这样的夜晚适合敞开心扉,说一些心底的话。
小满说:“我在想,这下子,咱们还能出去吗?现在还不明显,可是,三四个月后肚子就会变大吧,到时候我还找什么工作,只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大壮想了想,谨慎地说:“要不,咱们就先不去城里了,把孩子生下来再说?还有刘大夫帮忙接生,他又赚了咱们的钱,肯定得帮咱们保守秘密啊,他那一天来的时候也答应了我一定会闭紧嘴巴的。”
小满叹了口气,说:“我觉得在农村怀孩子才危险,这里都是低门浅户,并不是藏身的好地方,再者,农村人见两男的在一起都排斥得很,二椅子二椅子地说得难听死了。更别说一个男人还要耸人听闻地生孩子了!你没发现那个小孩,斧头,都好久没来咱家了吗?”
大壮没吭声。
确实,在农村,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叫人很无力。大壮在家里养了个男人,假凤虚凰地居然做起男男夫妻来了的事情经由二牛和大壮“叔叔”一家子的嘴巴,在这个小山村里流传开来了之后,大壮是无所谓,因为他本性就是个不好与人来往结交的沉闷性格,这下子绝了村里那些唠叨大妈大婶的介绍对象,倒是耳根子清净了,只是,原来常常来家里蹭饭吃的斧头被他爷爷严命禁止再去,生怕被一对同性恋男人带坏了走了邪路,这件事却叫大壮心里很不舒服,感受到了这世界的冷酷和排斥。他没好意思给小满提起,没想到心细如发的小满早就察觉了这一点。
大壮想了想,说:“要不然这样?咱们去c城吧,就不去魔都了。c城是省会,经济也繁华,又离着这里近,咱们就不退田地了,雇个人帮咱们种点红薯吧,好歹不抛荒。万一有个啥,还能回来,算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小满拧着眉,说:“c城和魔都比差远了好吧?要去就去最好的,不然,干个一年两年又换地方,之前的基础都白打了!再说,有什么后路好留的?你现在可是要当爸爸的人了,要给孩子最好的未来,留着土地做什么呢,未必你乐意你儿子将来回村来做农民?”
大壮只好说:“那好吧,还是去魔都。小满,你放心,我怎么都得设法养活你和孩子。”
说这话的时候大壮其实心里有点虚,毕竟他从来没有出过大田村,真有点不知道自己出去能干什么,能不能养家糊口。可是,想到小满和小满肚里的孩子,大壮又豪气干云地想,一个男人,养不起老婆孩子还算什么男人?大不了白天黑夜地干,不惜力气地干,难道会活不下去?魔都不也是人呆的地方吗?怕个毛!
小满拧着眉头想了许久,说:“我知道你想什么,无非就是到处去卖苦力。那没意思,人累得半死,实际也赚不了钱。我有个想法,给人家打工不如自己干,咱们开个网店吧。电子商务喊了多少年了,总没有形成气候,可是,我有个感觉,它迟早会起来。开网店本钱小,只要一千块保证金就能在淘宝上开店,货源呢,就去小商品批发市场找那种新奇廉价的,先卖小东西冲信用,信用起来了再卖有利可图的大商品,货运就找快递公司,操作简单。我呢,大着肚子出不了门,但是在家里上上电脑理一理内务还是可以的。你呢,就可以去忙进货啊,洽谈啊之类的事情,总之,你听我的安排就是了。”
大壮听了猛点头,说:“好,媳妇儿你看准了,咱们就干吧。我是不会,你教我好了。”
小满凝神想了想,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也别等年后了,现在就走。正好我现在肚子没有鼓起来,坐车什么的方便,二来,年前租房子也宽松些,要等到年后,民工啊学生啊什么人都赶着往魔都挤,到时候什么事都难办。”
大壮想想是这个道理,反正家里也没啥牵挂,那就走吧,凡事都是赶早不赶晚呢。
既然决定要走,首先就要解决家里喂的那群鸡鸭和剩下的三头猪,恰逢快要过年,各家各户都希望多多的采办年货,鸡鸭很好卖,就是三头猪,因为花了不少饲料钱,大壮谈了几家,觉得价格有点谈不拢,没舍得出手。
小满不爱见人,每次大壮喊人上门来看猪和砍价的时候他都躲在里屋没出来过,听见大壮在外屋口口声声地强调说:“这个猪,可是喂了好饲料的猪,花了大本钱呢。”就着急。
等来人走了之后,小满出来扯了一把大壮的胳膊,嗔怪地说:“你也太不会说话了。你买猪饲料喂猪,是你自己要贪图猪长得快,是催肥的猪。人家倒是巴不得买粮食喂的猪,你跟卖家强调这个事,其实是为了专门叫人家杀你的价吧。”
大壮低头一想,是这个道理,不禁沮丧地说:“那算了,明天我不提这茬了。唉,明天我索性减点价卖了算了,省得看着闹心。”
小满又扯他一把,说:“明天你把买家引来,我来给他谈价钱。”
大壮嘀咕了一句:“谁来谈都一样。人家买家只认猪有多重,价格杀得越低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