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便都朝她看来。
她这才回过神,但见身上的夹袄衣带已断,直露出里面的白色小衣。双澄急忙捂住前胸,头也不抬地一路小跑。
这府衙侧门位于街巷拐角,她在慌乱中摸不清方向,又不好意思问人,独自贴着墙根走了许久,前方才渐渐热闹起来。此处尚是汴梁内城,她在繁华中以双臂环着胸口低头疾行,只想尽快回到外城客栈将衣裳补好。青石街巷两侧已有食肆酒馆相继开张,双澄饿得发晕,可如今身无分文,也只能强忍着饥饿匆匆走过。无奈点心香味追着她不放,引得她忍不住回头张望一眼。
这一回头,恰望见有一辆靛青锦帘的马车远远跟在后方。
不知为何,这一路走来,总觉得有马车追随。先前还以为只是碰巧朝着同一方向,可如今她已走过两条街,这辆马车却还在她后方。
她警觉起来,裹着衣襟加快了脚步。早市已开,街巷上的车马来往频繁,双澄越走越快,专挑人多热闹之处钻去。绕过一大圈之后再悄悄回头,果然已望不到那辆马车,看来是被人群阻挡,寻不到她的方向。她略微松了口气,抬头间已能望见远处的朱雀门,便一鼓作气飞奔起来。
岂料才刚刚踏上通往朱雀门的那条御街,只听得风中铃音不绝,一辆马车自东边街口飞速驶来。还未等她看清,那车夫已勒缰急停,与此同时,随车而来的数名高大男子已策马横阻,顷刻间便将双澄的去路与退路全部堵截。
她见状不好急欲逃离,马车内的人却撩起遮风的窗帘,冷冷道:“你还要去哪?”
本已侧转了身子的双澄惊愕回头,望着车中坐着的俊秀少年,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上来。”他看着她,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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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是你?!”双澄甫一钻进车厢,便忍不住问他。话一说出,又觉不妥,急忙改口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想见到我?”他一如从前,安安静静端坐在那儿看她。分别至今已半月有余,九郎样貌依旧清俊,从骨子里透出的峭拔孤绝之感亦未曾改变。只是穿戴更为一丝不苟,雪白狐裘藏青锦袍,环扣琮瑢,束发玉冠两侧的丹朱长穗垂在肩前,簌簌的,像是雪中落梅。
双澄还是忐忑,此时见到九郎,竟是惊慌多于惊喜。她看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只觉尴尬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却很从容,见她一直抱着双臂,便淡然道:“不必如此拘束,将手放下好好坐着。”
她的脸更红了,一声不吭地摇了摇头。
“冷?”九郎挑眉问道。
“不是……”局促中忽而想到千辛万苦带到汴梁的东西,双澄不禁失落道,“上次你借给我的毡毯和拐杖,我都保管得好好的,本想带来还给你,但是上元节的时候我被抓进了监狱,东西全都被弄丢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可九郎却极为难得地笑了笑。双澄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可惜他已收了笑意,只有唇角还微微扬起,“上元节在牢里度过,觉得怎样?”
双澄感觉他话中带着讥讽,不由正色道:“我是被冤枉的!因为没办法找到你,才想跃到城中最高处去,可那些人竟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是刺客!”
他冷了脸:“从未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惊扰圣驾,你倒是好,仗着自己身子轻,将宣德楼当成戏台了?”
想到那夜的惊魂,她就委屈不已:“我只听说官家会去宣德楼,可哪晓得他会在帘子后面!”
“真正是什么都不懂!”九郎斥道,“若不是顾忌楼下百姓,禁卫们当时便要万箭齐发。倘若真那样,你就算身法再快,也定然是活不了了!”
双澄憋着气不说话,脑子却转得飞快,忽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对当时的情形知道得那么清楚?”
九郎瞥她一眼,没有答复。她又警觉道:“那个抓我的人叫了我的名字,他怎么会认识我?!难道你当时就躲在远处看着,并告诉了他?!”
他整了整衣襟,意态闲散。“还不算太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