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自远处望去只觉华光流彩,恍如仙家。可未等她看清,忽又听一声鼓响震动天地,无数身穿银甲的侍卫从两侧城楼奔至正中,弓弦力挽,寒恻恻箭头已齐齐对准了双澄。
半开的帘幔骤然落下,有人大喊:“护驾!抓刺客!”
跪在地上的百姓们耳听喊声,不由惊呼着纷纷奔逃。一时间宣德楼前乱了天地,惊愕中的双澄这才明白城上侍卫竟将自己当做刺客,眼看又有两列甲胄卫士从城门口飞奔过来,急得她连忙抛出银钩,几个起落间翻过灯门,直掠向远处的房顶。
******
这边厢帘幔内,身穿绛纱龙纹袍的官家站在御座前,任凭近臣如何劝解,也不愿暂且回避。“朕是要与民同乐才来到宣德楼,怎能因为小小刺客而乱了分寸,没得叫天下人耻笑!就像刚才,若不是五哥与九哥阻止,你们只顾要将刺客射杀,却不考虑乱箭之下必然会殃及无辜百姓,到时候岂不是朕害了他们?!”
众大臣急得连连叩头,官家却置之不理,只叫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敕令迅疾封锁内城抓捕刺客,并派出十班神卫右军稳住宣德楼前慌乱的百姓,以免踩踏成灾。
九郎与身边的端王低语几句。端王颔首,见指挥使正要领命而去,便朝着官家拜道:“圣上,臣愿与陆大人一同前去追捕刺客,确保圣驾及城中百姓安全。”
官家略感意外,其余皇子见端王在此之时自告奋勇,料定他是想要展现能力,忙不迭一一出列,表示要亲手擒拿刺客。唯有九郎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端王身手矫健,又曾任过汴梁府尹,对城中情形最为熟稔。圣上派他与陆大人同去,也好震慑宵小。”有大臣恳切进言,可随即又有人提出不同意见,官家不愿听他们啰唣,挥手便让端王与陆岷一同前去。
雍王申王等皇子面露不悦,端王大步流星走过众人身边,临到令嘉之侧,朝他颔首告辞,快速下了城楼。
宣德楼前灯火依旧璀璨。他展臂,两侧近侍为之整顿玉冠,悬配弓箭,亮堂堂甲胄加身,寒凛凛宝剑佩腰。一声马嘶,端王率着一众禁卫穿过灯门,踏着月色疾驰而去。
******
玄青屋瓦在脚下纷沓作响,夜色间双澄飞身掠过数道屋脊,本以为已经摆脱追兵,回首间那一列禁卫却仍在拼命追赶。虽然宣德门前发生变故,但前方街市依旧热闹。灯火辉煌间,她身形一纵悄然跃下,落地之处正是僻静街角。
借着沿街廊柱的遮掩,双澄迅速取下背后的乌木杖,背着包裹混进观灯人群。那一边花台上高悬近百盏绢灯,灯上写有行行墨字,台下聚集了许多士子学究,时不时思索争论,原来是在猜灯谜。双澄侧身回望,追兵已至这条横街,身着甲胄的禁卫首领呼喝一声,两旁行人纷纷避让。
马队已离此处越来越近。
双澄安慰自己:那些人一直在后方追逐,根本未见到她的样貌,如今她挤在观灯人群中,他们又怎会认出自己?虽如此,她还是不敢回头,只心不在焉地盯着台上灯盏。耳听得马蹄声从后方匆匆而过,她心中一个劲儿祈祷,但愿他们不要在此地逗留,赶紧往前追去。
蹄声果然渐渐远去,她屏着呼吸,直至四周重又喧笑起来,紧紧揪着的心才稍稍一落。悄悄回头,已望不见那列马队,而猜谜的人们又开始高谈阔论,讲得好不热闹。她这才闪身偷偷溜出人堆,朝着马队离去的相反方向快步奔去。
未料没走出多远,猛然间身后一声厉喝:“站住!”她下意识回头望去,竟有一列禁卫自后方急追而来,为首之人双目怒视,手中长戟竟正朝着自己。
双澄不禁后退一步,周围众人面面相觑,而禁卫首领飞身下马,长戟一冲便刺了过来。她心知不好,当即一震乌木杖,当空横架。两相撞击之下,声如龙吟,乌木杖竟丝毫未损。众人惊呼避让,双澄足尖一点,身如回旋疾风凌空翻跃,以乌木杖连连招架反击,将禁卫首领迫退数步。其余禁卫刀剑出鞘,刹那间便将她围在中间。双澄袖间银链飞卷而出,禁卫们不得已身形后仰,她趁势飞身一纵,再度跃向路边高楼。
“燕双澄!”
蓦然间,不知何处传来果决唤声,声音沉稳而又威严。
第十三章玉漏银壶且莫催
双澄心一惊,乌木杖不慎撞落一盏花灯,红艳火苗顷刻燃尽白绢,使得道边路人纷纷奔散。她本想飞掠逃离,但身后疾风四起,回首一望,竟是一张硕大银网当空落下。情急之下,双澄飞身冲出,腕间匕首横削,不料这银网竟不为利刃所断,此时后方绳索抽紧,她只觉手脚一紧,已被银网彻底套住。
当啷一声,匕首滑落。她亦被拽下屋脊,眼见就要重重摔落于地,自后方驰来一匹雪白骏马,马上之人长|枪一卷,撩着那银网便止缓了落势。两旁禁卫飞身上前,手臂交错接住了摔下的双澄,饶是如此,她还是被震得发晕。
楼角的绢灯还在不住摇晃,曳出幽长浮动的光。
光华间,身穿银亮甲胄的年轻人策着白马行至她近前,手臂一扬,带着朱色穗子的长|枪便抛给了近旁侍卫。“你就是燕双澄?”他眉梢微微一挑,唇角似是含着几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