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侍,请他们多加留意,若是太后还感不适就要立即传唤太医前来。待得吩咐完毕,他便带着冯勉出了宝慈宫,才刚走下长阶,便听斜侧里有人笑了一笑道:“九哥,果然是你在陪着嬢嬢。”
他闻声回身,朱红色的宫墙下站了一人,身穿月白交领长袍,衣襟袖口皆以云华素纹滚边,头戴玉冠,腰束锦带,正朝着自己微笑示意。
“五哥?”九郎见到他,略有意外,“适才听内侍传报,以为你已经走了。”
端王慢慢踱来,道:“嬢嬢说自己乏累,但我看到门口停着乘舆,就想到是不是你已经回转,故此留下来看看。”
“我才回来。”九郎一边与他说着,一边走向乘舆,“嬢嬢也确实乏累,因此我待了没多久便告退出来了。不过嬢嬢已经能够坐起谈话,比先前好了不少,这还亏得五哥当时想到河间府离朔方较近,可以加急送来丹参。”
端王不由笑道:“可最终还是你去了邢州。你多年来始终不曾离开东京,这次出去,可有领略别样风景?”
“来去匆忙,哪里有心去看什么别样风景?”
“其实九哥已近弱冠之年,若不是嬢嬢总不舍得,你早该离开这大内了。前日里范大学士还在朝堂上提出此事,希望官家早择吉日让你出阁开府。”端王陪着他走到乘舆前,见他要登上去,便很自然地扶了他一把。
九郎坐好之后,侧过脸道:“爹爹怎么回应?”
“他自然说早在考虑之中,只是太后怜爱你,须得等太后病愈后再商量此事。”端王顿了顿,又道,“范大学士还说,既然太后对九哥格外疼爱,官家更应尽早为九哥指婚,好让病中的太后增添欣悦。”
九郎本待吩咐冯勉启程,听得此话,不由怫然道:“范大学士怎提起此事?”
“你我都曾蒙受他教诲课业,尤其是你的策论最为他喜爱,他见你年纪渐长,自然也是着急。”端王洒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
九郎看看他,垂下眼睫,不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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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离开后,九郎在前去崇政殿的途中始终沉默,冯勉在宝慈宫时隐约听到太后在厉声斥责,只不知所为何事。他悄悄窥视,见九郎眉间笼着淡淡忧悒,便柔和道:“九哥儿,昨日里沈娘子与几位公主去宴春阁赏梅,因问起荆国公主婚配之事,荆国公主也与您一样,忸怩着不肯开口。”
九郎抬手扶额:“她素来不拘小节,怎也有害羞时候?”
冯勉笑了笑,道:“沈娘子也是这样说的,还特意问她前些时候躲在集英殿后,可曾窥探到哪位俊俏的新晋进士。她却扬起脸来,说那些人见了官家诚惶诚恐,哪有九哥大方温文?”
九郎知道他是有意使自己不那么沉闷,只是自从回宫后所见所闻都压在心头,而今又要赶往崇政殿叩见父亲。一想到此,便如巨石横亘,心头滞碍。
冯勉见他还怀着心事,便也不强行劝慰,只在途中间或说起一些宫中趣事,好让九郎略微舒展眉头。
待得乘舆行至崇政殿,方知皇帝下朝后便直接去了殿后的长春阁。冯勉前去长春阁外询问,回转叹道:“官家正与诸位大臣商议政事,只怕殿下得等了。”
九郎未觉意外,对于他来说,今上就是今上,是新宋的天子,众人的官家。虽则私下也如民间一般称今上为“爹爹”,可“爹爹”的真正涵义,他却是始终不曾了解。
既然见不着,那就等罢。
皇子在他人面前再尊贵,到了官家面前也只是为人臣属。他下乘舆,冯勉要搀扶,却被谢绝。
于是九郎独自沿丹陛一侧缓缓上行,他右腿使不出力,迈上台阶远比寻常人困难,但身姿挺拔,仍不减丰仪。玄黑长袍上的滚金镶边浮动细琐的光,摇摇耀耀,像水底的亮纹。
云层轻移,遮蔽了日光。长春阁位于两座广殿之间,四通八达的寒风在阁前肆意穿梭,九郎端端正正垂首站在门口,与那些禁卫、内侍无甚区别。时间流逝极慢,半个时辰之后,他的右腿早已没了知觉,握着杖的手露在袖外,也被冻得骨节发僵。冯勉在旁见了不忍,便躬身低语:“殿下,要不请这里的殿头进去通报一声,也许官家能准您进去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