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闻言,突然侧过头看着他。什么时候,那个总是倔强瞪着他的男孩子长得比自己还高。挺直的背脊,彬彬有礼却冷淡疏离的神情,不知不觉中,岁月已经把他淬炼成手段八面玲珑,成熟稳重的男人,再也看不出当年那总是在眼神中流露内心渴望与怨恨的小男孩的一点点影子。懒
“你在怨我?”老人叹了一口气,说话间,脚步却不停,依然慢慢地拄着拐杖向书房门口走去。
“父亲说哪里话。我只是感叹。毕竟好几年没见过父亲,但是父亲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江霍尘小心地扶着他,语气依然恭敬,仿佛刚才那句话中的微微嘲讽只是一种错觉。
老人摇了摇头,活了一把年纪了,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怎么会听不出自己亲生儿子话里的意思。若不是真的怨他,怎么到现在还只是称呼他“父亲”而不是“爸爸”?
“不管怎么样,你能回来我很高兴。”老人咳嗽一声,两人沿着走道慢慢走到餐厅,早有仆人默默地恭候着,训练有素的仆人走路无声,迅速地上菜。
菜上齐,老人挥退仆从,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他丝毫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江霍尘神色清淡,唇边勾起一抹似乎是冷笑又似乎是嘲笑的样子。
“你应该知道我这次叫你回来是什么事。老大和老二跟你说过了吧?”老人清清嗓子,开始正题。虫
江霍尘点点头,神色依然恭敬,但是说出的话却令上座的老人脸色一沉:“是的,父亲,但是公司有大哥二哥打理不是运作得很好么?我回来,恐怕不妥。”
“你你是不同意?!”老人犀利的眼睛射向他,在刹那间,往昔叱咤商海的威严流露无遗,侚偻的背无形中似挺拔了几分,直直得像是一把未老的宝刀。江霍尘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超然的表情。若是早在二十几年前,也许这样隐含无尽威严的目光会令他害怕,但是今天,在他的眼中,上座的老人只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老人,仅此而已。
“父亲,我自己有自己的事业。您不要为难我。”江霍尘终于抬起眼与他正视,一连好几天了,因为江老爷子的身体有恙,直到今天他才正式跟父亲商量这个事,所以今天不能退步,一退步,江家的一堆乱摊子就会压在他的身上。
不是他逃避责任,而是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发过誓,绝不会再跟江家有一点关系。誓言尤在耳边,如今回来,如果真的要跟江家再次瓜葛不清,那不是自打自己的嘴巴?
“我没有逼你,这次回来,是请求你。”老人叹了一口气,刚才无形中威严顿时消失无踪:“你不知道,江氏这几年不行了。”他的叹息在明亮奢华的餐厅里竟显得那么萧索。
江霍尘一听,不由收起脸上的戏谑,正色问:“江氏这几年不是发展势头很好么?怎么会不行?”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内里早就空了,你二哥做事犹豫,好几笔大生意都坐失良机,外面又要撑面子,入不敷出。哼!他以为我不知道!咳咳!”老人说到激动处,不由连连咳嗽。
江霍尘一怔,下意识地拿了餐巾给他。手伸到一半,才觉得自己动作地突兀。也许这就是骨肉亲情。明明十几年前那么恨他,恨得连自己都恨,恨为什么自己是他的儿子,为什么身上会流淌着他的血,但是十几年后的今天,看着他垂垂老矣,却忍不住可怜他。
老人冲他摇了摇手,示意不用,继续说道:“你大哥二哥是不成材的,而老三”他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但是很快振作起来:“老四又学文,常年在国外,他也帮不了我什么,所以只好找你来。”
江霍尘微微一笑,笑得很冷:“原来是这样,所以父亲就千方百计找我回来了。”
刚才老人眼中的黯然逃不过他的眼睛,老三三哥,那个风度翩翩,据说长得最继承江家血统与优良品德的男人,果然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念念不忘怀。
老人似看出他的心思,心中一痛,沉声道:“五儿,你还在怪我疼老三他们不疼你吗?”
江霍尘淡淡一笑,俊朗斯文的面上笑容无懈可击:“父亲怎么会怎么想呢。三哥是比我厉害千万倍,我自然是比不上他的。”
更何况他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哪里比得上那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堂堂江氏三公子?即使他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依然让父亲念念不忘,痛彻心扉。
“你口不对心,你恨我,这我都知道。”老人长叹一声:“人们都说,父母疼幺儿,按道理,我应该最疼你,可是,你妈妈当年带着你一走了之,等你回来的时候,你已经那么大了,懂事了。”他眼中露出一丝悔恨:“我知道当年我太固执,害得你妈妈但是,这次叫你回来,你就看在我是你的亲生父亲的份上,帮我这老头子一把,江氏集团如果好了,你也能得到你应得的,就算你不肯帮,该是你那一份的,也跑不掉,都给你。这是我欠你的。”
老人沉缓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他看着面前的满桌菜肴,突然冒出一句:“父亲,您一定要在吃饭前说这些么?”说着这些没营养又不详的话,像是吩咐后事。
“我怕没机会再说。”老人苦笑了一声,随后抛出一句话来:“我也活不久了。打算在生前安排好一些事。”
江霍尘微微一怔,猛地看向他:“您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肝癌晚期。”老人语气平静,与他对视:“医生说最多只能再活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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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肝癌我不了解大家凑合着看。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