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她还活着
清晨的郊外笼罩在一片薄雾当中,又因昨夜下过雨,山里的土地多为湿滑松软,路不平且陡峭,人走上去都困难,更别提四个轮子的小车。
拉开车门,李学铭跟在卓然身后下车,默默瞥了眼周围穿着警服的工作人员,他目光一沉,踩着小碎石子一路往上走。
虽然有人在之前略略清除了杂草,可路况依然复杂,加上泥土湿滑,石子凹凸不平,李学铭走了一阵,垂目看了眼自己一身西装皮鞋的打扮,喘息声渐重。
反倒是走在前面的卓然,明明同样一夜未合眼,同样穿着一身不适合爬山的行头,可大半段路程走下来,他不见疲惫,反倒步履越发稳健,动作越发轻快,不知不觉已经将他甩开了数米的距离。
李学铭看到这个不说话了,埋头一个劲的往前走。
远离城市的喧嚣,山里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在薄薄的晨光照射下,晶珠玉树,清泠透彻,如果单指出游,这里确实是一个可以放松心情的好去处。
可惜他们这次来并不是为了放松这么简单。
越往上走,李学铭的心情则越发复杂。
漫长的山路对他这种常年坐在办公室靠脑袋吃饭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如果能早早抵达目的地自然是好,可这眼看着越走越近的山头,他又不由得开始忐忑。
如果上面那具真的是明雅的尸体该怎么办?
那后果连他都无法设想更何况是卓然。
虽然晚了卓然两分钟,可他还是咬牙爬了上来,只不过上到山头以后早已虚汗淋漓,偶尔有穿制服的人员侧目打量他,那不屑的眼神他无暇顾及。
没上山的时候想着不管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的也咬牙爬上来。
可如今看到近在咫尺的封锁线,他不由得胆怯。
再看一眼卓然,他的心境似乎与他相同,明明比他早两分钟就上来的人,可如今却只在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一动不动,静默中让人猜不透心思。
他叹了口气,掏出一支烟给卓然递过去,也只站着不动。
有晨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他夹着烟卷将视线定格在两道漆黑的阴影上,那滑稽的模样好像在嘲笑着他们。
窝囊不窝囊!人都爬上来了,居然连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李学铭掏出打火机想把烟点上,蹲下身动了动嘴巴无从反驳。
没错,他真他妈的窝囊!
许是山里湿气太重,打火机打了几次火却怎么也点不上,他心里蓦的生出一丝烦躁,没由来的就想把东西砸地上。
而在这时由上方伸过来一只手,夺走他的打火机与叼在嘴上的烟。
抬头,是卓然不带情绪的眼眸:
“明雅不喜欢烟味。”
所以如非不得已,他从不在她面前抽烟,哪怕一次也没有。
李学铭目光一滞,仰着头瞥了眼面前那个格外冷静的男人,白色的眼仁突然有些酸涩。
站起身,他转过头朝封锁线走:
“我去看。”
“不。”卓然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神情有些麻木的说,“我自己来。”
说完他动作极慢的越过他,缓缓朝封锁线走。
李学铭抬头,在后方默默的注视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的动作有些迟钝,有些机械,总之就是不顺畅,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人,再走两步就会轰然塌陷。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隔着层层白云将顶上的天际染出一片鲜艳的红。
一路往前走,他看到有工作人员嘴巴一张一合的与自己打招呼,可只是看到,却听不到,因为此时此刻他满脑子想的全是方明雅的脸。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停止不动了。
方明雅是谁,她是他的妻子,是曾经拯救过他的人生,也是他想过哪怕不爱,也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毕竟他欠了她太多,多得无法偿还,只能用自己的一辈子抵还。
所以他从未想过她会离开他,这个可能性一早便被他否决,他也许可以三年不见她,也可以放任她在外漂流,可前提条件是他知道她还活着,与他共同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并且总有一天会回到他身边。
就像一滴水融进了另一滴,他们的人生注定要纠缠,他也一直认为她不会走,哪怕她不再爱他,他也不会让她走,谁让她起了头,既然已经成功的融入了他的生命,她凭什么走,难道她不会疼吗?这种拿着刀子把身体割开一半的感觉,他疼,所以她更不能走。
警方正在做现场的勘察工作,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吹得他耳边嗡嗡作响。
距离越来越近,就在正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也许躺着他的明雅。
这一刻,卓然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脚,一路走来的镇定再也挂不住的从脸上迸裂……
李学铭小心翼翼的盯着他的背影,在阳光的渲染下有些模糊,似乎定格了,一动不动的仿佛已经镶嵌进了周围的风景中。
他面上一动,迈开步子跑上前,往尸体的方向定睛一看,踉跄了下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这样很不厚道可他真的松了口气,无比庆幸。
因为那个女人并不是方明雅。
*
从小镇里出来的明雅在那条柏油大马路上又走了半小时,好不容易等到一辆公交车,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零钱。
她把钱包翻出来看了看,平时出门哪用得着她花钱,于是一直存放在钱包里的红色大钞更没了找零的机会,如今一张张整齐的叠放着,约莫数了数,不到一千。
跟着人群上了公交车,她攥着钱包站在门口没动,司机转过脸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毕竟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生面孔很少。
“小姑娘,投钱了。”他说完后直接把车开走。
明雅一直盯着投钱箱上面的几个大字:票价两元,不设找零。
她沉吟许久,在车厢内找了一圈,试图跟人换点零钱,可从小镇里出来的不是老头就是老太太,偌大的一辆公交车零丁的只坐了三个人,说的方言她也听不懂,司机也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最后明雅没了法子,只能从钱夹中抽出一张数额最小的投进去。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好似被鲜血染红的夕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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