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围墙又高又厚,像一个永远都逃不开的牢笼,残阳如血一般倾洒而下,将青砖黛瓦都笼罩进一片艳色之中。耳边充斥着混沌的杂音,烟雾缭绕间,佛祖金身落在眼前,一片闪耀,那眼底的慈悲却让人心颤。
一声清冽的钟响,安陵容猛地睁开了眼睛。
梦里的声音如喧闹的潮水一般尽数褪去,她缓缓坐起来,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纤细瘦弱的手掌,眼底划过一抹错愕。
怎么回事?
她不是死了吗?
杏仁入口的苦涩仿佛还没有散去,被掌掴的疼痛仿佛犹在双颊,可是……安陵容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腿,疼得眼冒泪花。
这是真的!
安陵容披了外衣走下床,慢慢走到镜子前。
纵使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荒唐的答案,但她还是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这分明就是年幼的自己!
安陵容环顾四周,推开窗户一角往外看去,独属于京城的热闹与繁华顿时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猛然间,记忆流转,她想起了此刻此景。
新皇登基,选秀之年。
父亲左奔右跑近三个月,不知道托了多少关系才将她塞进选秀的队伍中来,承载着全家的希望,她来到京城,举目无亲,无处落脚,只能将就在一个小小的酒楼里,掌柜见她是小地方来的,处处刁难,即便中了选,也掩藏不住眼底的轻蔑。
无法,安陵容只能让萧姨娘拿着银钱处处打点,以维系自己那微渺的自尊。
看看眼前的场景,大概刚入京不久。
安陵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关上了窗户。坐在铜镜前,她细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回忆起前世种种。
清瘦、柔弱,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穷酸小气。
家世背景,是她上辈子到死都在介怀的一件事情,这是横亘挂在她与甄嬛眉庄之间的一道鸿沟,永远也跨不开,并且为此而坠入深渊。
一步错、步步错,从调香陷害富察贵人开始,她就没有回头路了。
上辈子她后悔的事情有太多太多,纵使总说着逼不得已,但她自己清楚,皇后逼迫只是催化剂,真正让她走上绝路的,是自己的虚荣,最后的死,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可是为什么死了也不能让她解脱?重来一次,她又该何去何从?
安陵容一下一下地梳着自己的长发,思绪一片混乱。
她原以为,死,就是她最终的结局。
可如今……
难道老天是让她来赎罪的吗?
不,她不想再入宫了。
妃嫔间的争宠与争斗,堆砌着累累尸骨,充斥着涟涟血光。若不得宠,活得不如一条狗,人人都能上来踩一脚;若得宠,却更要备受羞辱与刁难,更何况,即便得宠……
安陵容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嘴角漫开一抹苦涩的笑。
更何况,皇上从未爱过我半分。
从安氏,到鹂妃,她穷尽一生也没有得到过半分帝王的垂爱。若有选择,她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踏进那座宫城。
可是,若不进宫……
安陵容闭上眼,想起母亲日渐苍老的面容,想起父亲临别前的句句交代,想起府中那些如狼似虎的姨娘庶子,一抹恨色浮现在她的眼底。
上一世,她没得选。
这一世,她依然没得选。
既然老天让她回来赎罪,那她便赎罪吧,事已至此,多思无异,倒是该好好想想怎么解眼下的困局了。
“哎,大小姐起身了,快来尝尝热乎的包子,妾身刚在楼下买的。”正想着,萧姨娘突然推门进来,怀里捧着一个纸包,上头冒着热气,肉糜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安陵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我身子弱,吃不得这些荤腥,姨娘吃罢。”
萧姨娘顿时眉开眼笑,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三两口就吃了一个肉包。
安陵容微微思忖,在另一边坐下,看着萧姨娘,突然露出一抹浅笑:“姨娘,父亲临出门时给了你不少盘缠吧?”
萧姨娘动作一顿,一口包子险些噎住,忙忙喝了口水,眼神闪烁着强笑道:“大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可是想着哪里不周到,需要用钱了?您尽管同妾身说,妾身定帮您安排得妥妥当当。”说着,讨好似地给安陵容倒了杯水。
安陵容眸光一闪,借着喝水挡住了自己眼底的深意。
前世,她全心全意地相信萧姨娘,想着平日在家里,萧姨娘对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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