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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祯却大笑起身,携谢粲俯视台下诸将:“你们谁敢收朕的凤凰郎?”
“末将洛青斗胆,愿带小侯爷。”统领广霁营的将军洛青步出观望不动的众人,抱拳道。
谢粲大喜,忙揖手弯腰:“洛将军,以后请你多指教。”
“不敢,不敢。”洛青连连还礼。
殷桓站在一侧漠然看着这一切,高台上的少年正值英姿勃发,额角的凤凰在落日下浴火般闪亮耀目,让他不得不眯起了眼――好似那年那日,安风津血战后,他仰头望着高山上那个青甲修韧的身影,彼时残阳似血,而那人屹立天地间却似有着神者的威仪,也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甚至,不得不慢慢垂下了头,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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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场上风波连连,狩猎之后亦非风平浪静。诸人回到邺都,首当其冲的一浪便是前左仆射邱隆病死府邸的丧讯。皇帝与太后商议,追赠邱隆太尉,赐谥曰简。众人忙着去邱府奔丧哀悼时,自不曾发觉,当日夜里,还有一人也不明不白地悄悄死了。
“少主,那个柔然人常孟昨夜在狱中暴病而亡了,”云阁书房,偃真捏着刚刚收到的密函,忿忿难平道,“弃卒保主,殷桓如今的手段是愈发狠辣高明了。”
云憬伸手按额,皱了皱眉。
钟晔忍不住横了眼偃真,没好气道:“你暗中派去保护常孟的人呢?”
“也死了。”偃真扼腕。
钟晔琢磨不透:“我还是不明白,常孟的身份是尚公子在殷桓帐下多时才探出的,我们这边不曾走漏一丝风声,他却被人抓入大狱,这到底是谁在殷桓背后使黑手?”
云憬想了想,落笔道:“对殷桓而言,此非坏事。”
“不是坏事?”钟晔斟酌半晌,恍然悟道:“也是,常孟现在身份暴露,远比等将来事情成熟后被人发现要容易处置得多。”
偃真道:“依少主的意思,难道并非有人在殷桓身后使黑手,而是有人在暗中警告殷桓,也是为了要保全他,免得他大错铸成,无可挽回?”
云憬不答,似是默认,钟晔有些茫然:“那会是谁?”
“太后。”云憬唇边笑意冰凉,笔下字迹倏然潦草峥嵘,力透纸背。
钟晔和偃真暗自吸了口气,垂头不语。
云憬落笔问道:“韩瑞那边,最近可有消息回来?”
“没有,”偃真踌躇一会,说道,“少主,我听说殷桓的女儿和韩瑞关系十分亲密,而且殷桓已为他们定下了婚事。”
云憬微微一愣,笔端停滞。
钟晔叹了声:“少主,我也担心韩瑞这孩子会不会当真认贼作父了?最近两年,他送回来的密报可都是些不需他说我们便可知道的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云憬神色淡淡,写道,“我信韩瑞。”
钟晔和偃真见字又是沉默,云憬挥手让二人退下,坐在案后沉思片刻,自一侧堆积如山的帛书间抽出一卷,入内室换了一身黑袍,独自出了云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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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夜没有星月,过了戌时,天色便已黑透。湘东王萧璋府邸四周松柏遍植,自府里透出的明亮灯火笼罩在深浓的树荫里,倒愈发衬得夜色朦胧难测。王府西首的静风轩前有宽敞的空地一片,莲灯数盏,人影扑朔,萧少卿此刻正和萧璋身侧第一高手魏让喂招比试。
风动烛摇,光亮一时闪烁迷离。萧少卿长剑游走,宛若矫龙惊水,掠飞出无数雪亮锋芒。在如此寒煞凌厉的剑气下,魏让长刀与掌风俱使,刀势劈山碎石,掌风雄健沉稳,临危不乱,大气浑然。两人比试许久分不出胜负,卷沙飞叶间,萧少卿忽然扬了唇角微微一笑,猛地一振剑身,白锋吟啸,寒光如网,顷刻直朝魏让周身追袭而刺。迎面剑风再咄咄逼人不过,魏让只得举刀虚晃一式,足尖滑过石地,飞身后遁。只可惜他逃得虽及时,袍袂却被萧少卿的长剑割去了一块。
魏让心悦诚服,叹道:“小王爷今时回来,剑法又比半年前精湛许多。”
“魏叔承让,你的绝技飞刀还未出手,我不过侥幸胜了半招罢了。”萧少卿收剑回鞘,坐在墙角的石桌旁饮了口茶。
魏让憨厚一笑,亦在石桌边坐下。他有着江湖人的豪爽粗直,此刻心里对萧少卿是真心佩服,还是忍不住继续夸赞:“小王爷如此年轻,能有这般的身手已属罕见。”
“你是未逢北朝的商之君,”萧少卿一笑放下茶盏,岔开话题道,“听父王说,魏叔前不久曾被人伤到了右臂?”
“是,那夜在慧方寺,王爷让我暗中保护太子。有人搅动暗夜,大乱寺中,当时情形混乱,魏让惭愧,竟被众人当成是盗佛像的贼。而那时有人趁乱暗使匕首靠近太子,我在情急之下只能使出飞刀,岂料回身时一个不留神,竟让一个少年刺伤了右臂。”
“少年?”萧少卿道,“看来身手倒是了得。可查出那少年的来历?”
“王爷查了,说是云氏家仆偃风……”魏让话音未落,忽觉墙外柏树上传来的细碎动静有些不寻常,扬袖便甩出一把飞刀,喝道,“谁?”
“啊!”树枝间隐忍下的低柔呼声有些异样的熟悉,萧少卿心中一动,抬眸时,只见一道黑影鬼魅般横空掠过柏树,伸臂抱出一个身材纤柔的紫衣人,自茂密的树叶间缈然离去。
魏让正要掠身追赶,萧少卿却伸手拉住他,摇头道:“魏叔,不必追了。”
那紫衣人是谁他心如明镜,至于那个黑衣人――如此出神入化的轻功,且在此刻出现――萧少卿心中一凛,转身正要出静风轩,却见萧璋的亲卫已急步过来,言道:“王爷请小王爷去趟书房。”
正如萧少卿所料,湘东王府今日被人夜闯的动静果然非同寻常。书房里,萧璋背着手来回踱步,掌中握着一份锦书,面色有些凝重。听到萧少卿走入书房的脚步声,未及他行礼萧璋便开口问道:“你随殷桓在南蜀作战半年,可知他手下有个名唤常孟的谋士?”
萧少卿道:“知道。”
“常孟是柔然人,”萧璋盯着他,面容冷俊,“这,你知道麽?”
“柔然人?”萧少卿皱眉,“我素来在前锋营,那常孟却是跟随殷桓身侧的亲信谋士,平日接触甚少,倒不曾发觉。”
“你先看看这个吧。”萧璋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帛书递过去。
萧少卿飞速阅罢,冷笑道:“殷桓也可称是贪得无厌了,他的荆州军每年享用朝廷分配下来最多最好的兵器,还嫌不够?居然私通柔然人购买铸兵器的精铁,其中必然所图不浅,当真是好日子过得不耐烦了!”
萧璋坐回书案后,沉默不语。
萧少卿疑道:“父王又如何会有殷桓和柔然人私约的盟书?”
“今夜有人送来的,”萧璋望着一旁大开的窗扇,眸光深邃,“那人身法如鬼魅,竟丝毫不避讳我在书房,将帛书直递到我眼前,然后却安然离去了。”
“这等身手?”萧少卿蓦然想起方才掠过树上的那道黑影,心中了然。他转身坐到书案一旁,沉吟道:“可是他送此帛书来给父王目的为何?若要向朝廷举报殷桓,不必送到湘东王府。若是他和殷桓有仇,依他的身手,殷桓有十条命也不够他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