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蓉从未被这样咬过,吓得整个人叫了起来,在景皇后出现后,不知是不是李笑妹的错觉,她的惊叫似乎变得更惨烈了一些。
李笑妹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快速蹲了下去。她明白旺财刚才那样做,不过是以为她被欺负了而产生的下意识保护举动而已。她用熟悉的手法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旺财的脑袋,随后将它拉回到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顺着它的毛。旺财在她的怀中终于安静了下来,但她抬了头,发现夏侯蓉的脚踝处有了隐隐的血迹后,心下一沉,随即转头看向皱着眉走过来的景皇后,默默咽了咽口水。这次麻烦是真的大了……
那侍女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情。本来一直保持着张嘴呆愣表情的她,在见到景皇后走近了以后,瞬间扑到了景皇后的绣鞋旁,凄惨地哭诉道:“皇后娘娘,您要替小姐做主啊!”
“在我面前哭作甚?还不快去照顾你家主子。”景皇后紧紧蹙眉,呵斥道。
那侍女一见景皇后的表情,吓得整个人身子一僵,随即又连滚带爬地回了夏侯蓉身边,哭哭啼啼地查看着夏侯蓉的脚踝。
“点翠,去传御医。”景皇后侧头吩咐了一句,冷漠地看了一眼抱着旺财的李笑妹后,径直看向那侍女道,“怎么回事?”
“奴婢和小姐偶遇了李小姐,正说着话,这土狗却扑了上来,死死地咬住小姐的腿,小姐、小姐何曾受过这样的惊吓……”那侍女一边说着,一边哭得更加厉害了。
而夏侯蓉此刻也并不多说什么,只是眼中含泪,望向景皇后道:“姑姑,我……”
“蓉儿,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此事本宫自会替你做主。”景皇后重新看向李笑妹,微扬下巴,冷声道,“李笑妹,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李笑妹见景皇后说了这样一句话,以为景皇后还愿意给她解释的机会,便抱紧了旺财,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镇定,说道:“回皇后娘娘,虽然旺财突然咬伤夏侯小姐,是它的不对,但是夏侯小姐的侍女出言不逊在先,与我产生争……”
“李笑妹,出身卑微不是忘了认错的理由,本宫将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明明是你的狗主动咬伤了蓉儿,何来那么多的借口。”景皇后对她不满已经很久了,如今找到机会,自然不肯放过她。
李笑妹见她先是问自己有什么要解释的,随后又打断了自己的解释,一时间有些急,只觉得太阳穴处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疼痛愈发明显。
太医在景皇后训斥期间很快赶了过来,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夏侯蓉的伤口,又从李笑妹口中得知旺财定期除虫、身体健康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向景皇后回报:“娘娘,夏侯小姐的伤口尚浅,微臣开一些药膏,按时涂抹便没事了。”
景皇后抬了抬手,让其中一名侍女跟着太医去取药后,看着李笑妹的眼里尤带不满,“本宫不是什么不讲理之人,你好歹是二皇子亲自接进宫的人,既然蓉儿没大碍,便罚你在梓玉宫禁足半个月。”
李笑妹本来绷紧了神经,在听到景皇后这句话后瞬间松弛下来。旺财在刚刚咬完人后本就怂了下来,如今感知到李笑妹的放松,这才趴在她的怀里小声地“嗷呜”了一声。
但景皇后的视线移到旺财身上后,厌恶神色一闪而过,“至于这只狗,在宫中肆意咬人,今天被阻止了,难保将来不会咬其他人,如果伤着陛下更是罪无可恕。为了宫中安宁,一会儿便将它处理了吧。”
李笑妹脸色一白,一下子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景皇后面前,焦急道:“皇后娘娘,旺财它不会随便咬人的,刚刚只是情急之下想要保护我而已,我替它向夏侯小姐道歉。”
说完后,她见景皇后没有立刻回话,转了身便向被扶到一旁石凳上坐下的夏侯蓉鞠了一躬,低声说道:“夏侯小姐,你心慈仁厚,刚才是我和旺财的不对,请你原谅旺财。”
方才旺财本来就有错在先,虽然她并不情愿向这夏侯蓉低头,但理亏在前,又有景皇后压着,她必须道歉。夏侯蓉没有回她的话,只是抚着自己受伤的脚踝,低低地“哎哟”了几声,漂亮的杏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夏侯蓉可怜的表情很快重燃了景皇后的怒火。景皇后沉下嗓音,说道:“这土狗伤人在先,不能饶恕,来人,将它弄下去处理掉。”
李笑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旺财,而旺财似乎也感知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将身子往她的怀里缩了缩。她抿了抿唇,咬咬牙跪了下来,看向景皇后说道:“家犬咬伤夏侯小姐,主人应该负主要责任,如果皇后娘娘一定要责罚,请责罚我吧。”
空气中一下子静默了两秒。景皇后等她这句话似乎等了许久,唇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后,她保持着威严说道:“本宫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既然你极力想要保住那土狗,甚至愿意替那土狗受责罚,本宫便成全你。”她抬头看了看空中高悬的太阳,重新低下头,眯了眯眼,看向李笑妹说道,“就罚你在这御花园中跪到日落。”
李笑妹的手紧了紧,可最终只是咬了咬唇后说道:“谢皇后娘娘饶恕之恩。”她松了手,将旺财重新放在地上,推了它一把,低声说了一句“快回去”后,重新挺直了腰,保持着跪着的姿势直视着前方。旺财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后,突然撒开了小爪子向着御花园门外奔去。
“蓉儿,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本宫带你回殿内休息一下吧。”景皇后看向夏侯蓉,淡淡说道。
夏侯蓉抬了头,看着景皇后露出了无辜的表情后说道:“皇后姑姑,点翠刚才跟着御医去拿药膏了,我受了伤,现在走动不太方便,不如我们在旁边的凉亭里坐一坐,待到点翠取来了药膏,给我涂抹上后我们再回宫?”
景皇后瞟了沉默跪着的李笑妹,微微颔首道:“这也无妨。”她抬了抬手,一个侍女将夏侯蓉扶到了一旁的凉亭中,景皇后也坐了下来。剩下的侍女快速端来了冰镇果汁和水果放在两人面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渐渐移到了正中央。凉亭中的冰镇果汁与水果已经重新换了一批,而李笑妹保持着跪着的姿势,一动不动,一时间只觉得这时辰过得有些过于漫长。
那夏侯蓉不是说侍女取回药她便会离开么,为什么那侍女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她有些恍惚地想着,只觉得脑袋中本来只是隐隐的疼痛在逐渐被放大。
阳光有些毒辣,李笑妹的额头渐渐渗出了汗滴。那些汗滴顺着她被晒得有些通红的脸颊滑落,她几乎能嗅到那些潮湿的咸气。景皇后和夏侯蓉的谈笑声时不时传进了她的耳里,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水果的清香。她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突然开始想念戚然在李府时给她做的五色果汁。
那名唤作点翠的侍女终于折回了御花园,将药膏带到了景皇后和夏侯蓉面前。侍女们为夏侯蓉细细地上好了药,但两人似乎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叫侍女再次将新鲜的水果端了上来。
李笑妹终于清楚地明白这两人是打算来折腾她的,而且丧心病狂程度已经赶超她家大表姐。可她一想到此刻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园子里,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除了硬扛下来别无他法,便只能咬咬牙,不再开口。她的膝盖已经完全没了知觉,高温和暴晒让她的神智开始有些恍惚,脑中的疼痛似乎已经蔓延至她的全身,就连指尖也开始微微发麻。
如果她把小命赔在这里了,将来后人帮她写墓志铭,在死因那里刻上“卒于罚跪”,是不是后人都会嘲笑她啊……她晕晕乎乎地想着这个问题,只觉得头愈发疼得厉害。
如果阿然在就好了……她吸了吸鼻子,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话后,又开始有些沮丧。那厮一大早就出了门,他怎么可能知道她在这里受这种罪?然而她刚刚默念完,一个尖细的声音便在御花园中回响起来,“陛下驾到,二皇子到。”
诶……陛下……二皇子……是在说阿然吗?真的不是她晕乎了吗?她努力想要睁眼,但模糊的视线中,她只看得见一袭明黄长袍和一袭银白长袍慢慢地向这边移过来。本来谈笑风生的景皇后和夏侯蓉脸色一变,匆匆从凉亭中走了出来。
戚琛走到李笑妹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淡淡地问道:“这演的是哪一出?”戚然在他身后站定后,视线凝在了她的身上,紧紧蹙起了眉。
景皇后快步走到戚琛身边,行了一礼后说道:“回陛下,这李笑妹纵容家犬咬伤蓉儿,为正宫纪,臣妾正打算给她一个小惩罚罢了。”顿了顿后,景皇后看向戚琛,问道,“陛下,现在日头毒,您怎么来这御花园了?”
“不过是随意走走罢了,不曾想到还能撞见你教训人。”戚琛漫不经心地看向李笑妹,说道,“看这丫头的脸色,想必已经跪了不短时间了。皇后也说了日头有些毒,既然惩戒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这样算了吧。”
景皇后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欠了欠身说道:“陛下说的极是。”
戚琛抬头看了看天色,负手道:“寡人要去御书房一趟,皇后你也一起来吧。”
景皇后愣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微微欠身说道:“臣妾遵旨。”语罢后,她朝着夏侯蓉使了一个眼色,转身跟着戚琛离开。
没想到这件事的解决最终是靠戚琛的介入,李笑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感觉眼前一黑,就要往前直挺挺地摔去。但在她即将和鹅卵石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肩膀,下一刻,她的身子一轻,就这样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戚然抱着李笑妹,转身便要离开,一直在旁边只是盯着他的夏侯蓉见他要走,连忙拖着伤腿上前一步,扯住了他的衣袖说道:“然哥哥,方才我一直在向皇后姑姑求情,可她怎样也不愿轻易放过李小姐,所以……然哥哥,你会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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