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钟浅头被打偏,却勾唇一笑,转过身。
那一刹那,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
身后没有动静,即使有,她也听不到,自从说出那几个字,世界于她,就只剩下安静。她只是凭着本.能,沿着楼梯一阶一阶,走下去。
也不知下到几楼,听觉恢复,闹哄哄的人语声夹杂着音乐冲进耳畔。原来到了卖场。琳琅满目的商品,花枝招展的女人,脸上表情丰富而鲜活,反衬得她越发空虚如游魂一缕。
她径直走向洗手间,推开一扇隔间门,关紧,抱着头蹲下,“哇”地一声哭出来。
秘书推门而入,看了眼老板桌后空空的座椅,又看了眼落地窗的方向,迟疑片刻,捧着文件转身出去。
整个过程,伫立窗前的人丝毫未觉。
接到电话时,钟季琛正在开会,养老地产项目正式启动,请了咨询公司的人过来讨论细节问题。钟浅的一通电话,并没让他有太大反应,稍微失神几秒便回到会议桌上。思路依然清晰,决策依然果断。
回到办公室,人却忽然失去了工作状态。
索性起身到落地窗前。
这是他多年来形成的一个习惯,每当有棘手的问题,一时没头绪或难以做决定时,就会站在这个位置静静呆一会儿。跟了他几年的秘书自然了解,所以不会轻易打扰。
今天,钟季琛似乎站的有些久。
看着面前的玻璃窗,他忽然想起上一次,这里多出一个身影,那是她蹲在地上捡被他丢掉的“心意”……他回头,桌前空空。
心蓦地一疼。
他回到座位,拿起电话拨秘书分机,“让安保部的人调一段电梯录像送过来。”
十几分钟后,钟季琛便看到了那一日电梯里的情形。
钟浅背靠着电梯壁,满脸的泪水。
以及,她身上显然是特意换上的新衣,天蓝色无袖连衣裙。好像是她十岁那年,在家庭聚会上,她穿了条天蓝色裙子,问他好不好看,其实是找话题,他当时敷衍说,不错,挺优雅……
想到此,钟季琛放在桌上的手不觉握紧。
下一秒,关掉视频,拿起车钥匙出门。
钟浅租住的公寓没人。他转道去别墅。
一进门,就看见方莹端坐于客厅。她见到他时有些意外,又似乎意料之中,眼神由惊诧瞬间变冷淡,冷淡中又几分怨恨。
钟季琛没心思去解读,单刀直入地问:“钟浅呢?”
方莹清冷开口:“你今天别想见她。以后也别想。”
“方莹,你要怨要恨都冲我来。这事都是因我而起。不关她的事。”
“当然是怪你。”方莹轻声接道,“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你是成年人,什么都懂的成年男人。”最后四字被她说的极慢,似乎意有所指。
钟季琛没接话。
方莹起身踱步过来,打量着他,缓缓继续:“时间对男人真是慷慨,我们刚认识时才十六岁,你那时很酷,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哪个女生被你看一眼都会激动半天,我那时……”她话锋一转,“她长得像我吗?”
钟季琛皱眉,“跟这没关系。”
方莹笑,“你想说‘真爱’是吗?”
“钟季琛,不管你是真爱还是恋.童.癖,你可以找任何一家的孩子,但决不能是我的女儿。我对不起你,害你当了六年便宜爹,但是我的女儿,她一点错没有,你休想再染指她。”
钟季琛面无表情,“你说完了?”
“我要见她。”
他说着就往楼梯方向走,方莹闪身挡在他面前,“我说不行。”
见他与她对视,目光平平,没有一点被刺伤或激怒的迹象,她带了些挑衅,“现在这里是我家。”
场面一时僵持。
直到另一个声音自方莹身后传来,“我在这里。”
钟季琛抬头,目光里立即涌入情绪。
方莹注意到他的变化,回过头,欲开口,钟浅看她一眼,眼神清淡,透着决绝。
方莹忍住。待人走到她身边,她盯了看钟浅一眼,似乎要说的话已经“说“了,随后抬步上楼。
只剩下两个人,客厅更显得空旷。
钟季琛一眼就看到她微微肿起的左脸颊,眉头蹙起,钟浅抢先开口:“出去说吧。”
两人往出走,走出房门,走在通往大门的碎石小路上,一前一后,步伐默契,却始终没人再开口。
一直走到大门处,钟季琛驻足,“我来就是看你一眼。”
“对不起。”钟浅说。
“为了什么?”
他又问一遍,“为什么说对不起?”
钟浅不看他,“所有的一切。”
他无声叹气,“浅浅,你没有对不起我,要说对不起也是该我说,可我不想说。”他略一停顿,“其实这样也好,你还小,该过正常一点的生活。记住,你没有做任何错事,不需要对任何人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