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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我还未及冠,年轻气盛,既不知道收敛锋芒,又抛不下那些文人气节,所以在军中树敌颇多。”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在行伍中,和人搞好关系的办法无非两种,一种是和他门一起捞钱,另一种就是和他们一起欺男霸女,我拒绝了几次,拂了他们的面子,他们就不来找我了。”
程素看着他,几乎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模样。
英武的少年将军,文人出身,家世容貌皆不俗,能力出众,偏偏又一副清高脱俗的做派,他在军中恐怕表面风光无限,背地里不知道惹来多少非议和嫉恨。
陆献的回忆还在继续:“几年后,大业已成,孙盛登基,他的确是个好主公,也是个好皇帝,胸中有韬略,又会用人,可得到权力之后,人总是会变的。”
“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那几年被他夺权的将领无数,人人自危,风声鹤唳,为了自保,开始有人祸水东引,我也有了急流勇退的想法,可还是晚了一步。”
“那他何必一定要杀你?明明夺了你的权就行了。”程素还是不解。
陆献苦笑一声:“我说过,我在军中的时候,和其他人的关系不好。”
“我在军中时的手段不像其他人,手下的人被我约束得很紧,不知何时开始,民间对我的尊崇渐盛,甚至隐隐有了超过孙盛的势头,再加上不知道是谁给我立了生祠,朝中便有人用此做文章,给我求了一个异姓王的爵位。”
“孙盛在逐鹿天下的时候,打过最难的一仗就是前朝拥兵自重的边防大将,恐怕他原本就害怕我会走上那样的路,这件事则加重了他对我的杀意。”
“中秋夜宴的一杯鸩酒,他了结了我这个心腹大患。”
“至于让我永世不得入轮回,我在第三百年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是报复,报复有人为我立了生祠。”
从他的语气中,程素听得出来,他对孙盛的欣赏做不了假,但正因如此,曾经真心想要追随的明主,得到江山之后却变成了另一个模样,甚至对他用上了这样阴毒的手段,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她忍不住问道:“你恨他吗?”
这个问题有些多余,自然是恨的。
那么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的那一千年里,他有没有想过报复呢?
陆献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其中蕴含的情绪太过庞杂,让她一时失语。
这个没能问出口的问题就这样消散在了她心里。
就在陆献启唇准备回答的时候,天旋地转。
这一次的晃动尤其强烈,墓道内不断有碎石掉落,打在地上,扬起的尘土引来了程素的阵阵呛咳。
咳嗽声中,她抬起手,想护住自己的头,但陆献已经先她一步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