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墓地时,雨路泥泞,他背着小儿子坐在肩头,听见孩子稚嫩地欢呼:“爸爸像大山一样!”
于是,细雨中的脚步骤然凝滞。
镜头里出现一幕幕父子争吵后父亲感伤的眼泪,颓然的身影,和他病床上苍老的容颜,美丽的谎言......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风捎去安康。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变老了,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我是你的骄傲吗,还在为我而担心吗,你牵挂的孩子啊,长大啦......感谢一路上有你......”
秦景从电梯里出来时,就望见大厅对面,一壁的玻璃窗,漫天的金色阳光,尹天野独自一人,立在明亮的光线里,背脊挺直,安静而又沉默。
她远远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突然静悄悄的,有一瞬间的晃神。
只是,余光中瞥见刚才走出大厅的那个人是......秦景心中一颤,看过去,那个背影,好像是那天她在尹天野家门口遇到的,苏曼。
隔着远远的空间,秦景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苏曼,但,效果都是一样的——她陡然发觉,自己居然忘记把苏曼的名片转交给尹天野了。
秦景的心里不知不觉就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她望着尹天野俊挺的背影,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好像从来没有觉得他们之间还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终于迈开步子走过去时,他也转身走过来了,看见她的时候,他明显怔了一下,神色有些慌乱,眼眶有些红红的。
秦景望了一眼尹天野,他逆着光,面容清俊得不真实,可眼睛里片刻前消散的泪光却是那么清晰。
见过面了吧......
她不自觉地低下头,双手抱着她最近的成功,心情却跌落到了谷底。
驱车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是自以为默契地一言不发。
中途遇到红灯。
秦景神色恹恹地抬头,整好看见对面广场的led显示屏上播放的一则化妆品广告,里面那个女孩儿,还是苏曼。
和那天见到的清汤挂面的苏曼不同,广告里面的她,浓妆艳抹,丝毫不落俗陈,反而更显妩媚高贵。
秦景看得有些傻了,漠漠扭头望了一眼尹天野。
彼时,他也看到了那则广告。
led的灯光在他漂亮的眼睛里一闪一闪,微朦的夜色中,他的侧脸,沉静而隽永。有一种说不清的恍然。
秦景觉得窗外的风有些冷,突然又想起了一个半月前,她在他家里看见的那张照片,苏曼搂着他,微笑的画面,还是那么清晰。
他们其实更配吧?
她的心忽然像是被谁扯了一下,酸痛冰凉,她不太明白这是种怎样的感觉。
可是,再想起照片背后的那几个字母“tiamo”,
tiamo啊!
我爱你?吗?
她转头望着窗外流泻的霓虹灯光,鼻子有些酸,她恍然明白,之前这种越来越尖刻的锥刺感,原来,是心痛了!
秦景的心自此便开始翻江倒海,再无宁静,又酸又冷,还有一种陌生的怨,心神不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到家,秦景就冲进卫生间把自己锁了起来。
尹天野过来问,她也只说外面太热,想先洗澡了!
浴缸里的水哗啦啦的六,她却怔怔地站在洗手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空洞而茫然:秦景啊,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这几天怪怪的?为什么心里总是冒出各种陌生的情绪呢?
为什么突然揪心了?
其实,很简单啊,她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在大喊:希望尹天野不要再见到苏曼!!!要是没有苏曼这个人就好了!!!
心里的声音刚落,秦景猛然一怔,有些惊讶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呵,是因为,秦景,你喜欢上尹天野了吧!
一时间,又孤单,又晴朗。
终于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了呵,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要出现一个苏曼呢?
她又是一愣,天,她怎么能这么怨苏曼?
好可怕!
她望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哀哀一笑:希望尹天野不要见到苏曼吗??希望没有苏曼这个人吗??
呵,秦景,你变成一个丑陋的人了呢!
这么丑的样子,不希望尹天野看到!
她有些无力,缓缓蹲下来,埋头抱住了自己。
就这样放空了不知道多久,她开门走出卫生间,去到房里翻出了苏曼的那张名片。
去到客厅时,尹天野奇怪了:“你在搞什么?弄了半天也没有洗澡?”
秦景没有回答,端端正正坐在地毯上,两人之间隔着玻璃茶几。尹天野讶异抬眉,还是拿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一片诡异的宁静。
她脸色有些白,沿着玻璃面,把名片缓缓推给他:
“好像,一两个月前,我就见过苏曼了,她让我把她的名片给你,可是......”她的笑容有些许的苦涩,
“我,我说我忘了,像是谎话吧?”
尹天野垂眸看了一眼茶几上的名片,足足三秒钟之后,抬眸看她,表情干净得没有一丝情绪,好听的声音也顷刻间平静没有丝毫的波动,甚至,有一点儿淡淡的凉意:
“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