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的处罚好了。”语气很认真,像恩赐。
君显也装模作样顺着说:“那他真应该感谢您,用他全部的忠诚和热情。”
两个人都笑起来,他们一对一答的话,像是英文台词,方星听明白,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他们的这种对话。方星又想,那谁说的,君显他们在学校的时候,犯错会被罚写十四行诗,是不是最渣的学生出来也能开口华章,还是他们都是抄写莎士比亚?
倒是这种对陌生人无处不在的善意,是有教养人士一贯的风格。
忽然,他又诗意的想到,牛津是艺术之城,在那里长大的君显,他的生活,应该是和文学,艺术,纠缠在一起的。
而后他又想到了他们的南音,望过去,他顿时皱眉,那傻丫头正大口大口地吃着鱿鱼圈。
他走了过去,走近了,又看到南音手掌夹着一大杯加柠檬的汽水,准备喝,他有些怒其不争般,敲了下南音的头,“你说说你,搞鉴定的,谁不是满腹锦绣,清丽脱俗,你不能少吃点?”
南音诧异地看着他,昨天立功了,今天才准备大吃大喝庆祝一下,怎么又说自己,她回嘴道:“三哥你也是搞鉴定的,你能分清几个东西,自己过眼的,百分之五十的正确率能保证吗?”
方星顿时无语,几个人里,他的兴趣都在挣钱上面,古玩这行,知道个差不多,要挣钱就不是难事。他又不稀罕成为鉴定专家。
彩青看他无缘无故说南音,有些不高兴,摸了下南音的头发说,“吃你的,别理他!”
南音也觉得方星很是莫名其妙,继续吃东西,决定今天生他半天气,不和他说话了。
那边老太太走了,君显走了过来,在南音身边坐下,把直排轮放在她脚下说,“这是37号的,你是36号半的脚,我觉得穿稍稍大一点好。”
南音一看那颜色,顿时爱上,笑着点头,“现在就穿,现在就穿。”她擦了手,准备试一试。
丁占元一看她准备去玩,连忙说:“等等——南音,你先和我说说,那东西不对在哪里?”
“啊?”南音看着他。
丁占元说:“你眼睛瞪那么大有什么用,玩古玩的规矩,你说人家东西不对,得讲个道理出来,那天你说东西不对,大家也都信你,可你得讲个1234出来是不是?”
南音继续看着他,大家却都看着她,海风从海上吹过来,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她只觉得一秒钟也坐不下去,忽然低下头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丁占元哭笑不得,对着大家说,“那不成胡搅蛮缠了?”古玩圈的老规矩,你说人家东西不对,一定得有理由,能说服人家才行,她倒好,直接说不知道。
君显也不知道南音怎么忽然就像来了脾气,看她气鼓鼓地系鞋带,绑的一塌糊涂,他弯腰给她绑了。却没想一绑好,南音就站了起来,对他说:“我要自己去!”
说完她顺着自己身后的“残疾人专用”斜坡滑了下去。
动作很不协调,危危险险的,一看就是很多年没玩了,君显站了起来,看她顺着海岸的石子长摊向前去,他又慢慢地坐下。随即又站了起来,“等等!”
他拿了安全帽和桌上的手机走下台阶,把一个手机绳挂上手机,给南音挂在脖子上,又把帽子给她戴上,“自己玩,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南音点头,扶了扶帽子,向前去了。
君显走回来,彩青说:“你不跟着,她万一摔了怎么办?”
君显摇头,“这里很安全,我要跟着,她一紧张才容易摔。”说着,目光却还是跟随而去。
丁占元却有些气恼,“这孩子怎么回事?我问的不对吗?这两天我一直想问但总没机会,她发的什么脾气?”
彩青喝了口水,说:“倒不是她发脾气,但你也知道,鉴赏这种东西,本来就没什么科班出身,以前都是师傅带徒弟,徒弟多是满肚子蝴蝶飞不出,就算本事很大的,你问他这东西怎么样?他说得出真假,可也说不出所以然。——何况,南音怎么学的鉴赏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东西……又怎么能说出来。”
“也对……”一直没说话的老四忽然说:“她是技术流,人家是造假的爷爷亲传的手艺,你让人家告诉你哪里不对,那不是得把行业机密爆出来。”
“胡说!”彩青连忙止住他,“你疯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方星也忙周围看了看,他们坐的这间餐馆,只有外面一大块可以招待坐人,此时坐了两个黑人老外,四周空旷,再没有其他人。
老四高奇也周围看了看,看君显看着他表情不善,他说,“怎么了?又没中国人,我就是那么一说,她出身有问题,我知道这是秘密,又没在外头说。”
彩青大怒,一拍桌子,“你还说!”
高奇低头看电话,嘴里嘟囔着:“说都不能说,我还不是帮她在说话。”
“你那不是帮她说话。”彩青气鼓鼓坐下,“你说话不过脑子吗?这些年,南音过的多艰难,所有的钱都填回去,那又不是她的错,一家人你还这么说她?”
她又看向丁占元,“还有大师兄你,有什么好问的?有时候她是说不出东西为什么不对,或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不想说,但东西自己不会骗人,你们也知道,南音有没有判断错误的时候?”
君显手搭上彩青,无声地安慰了一下,说道:“这事以后最好当忘记了,不然对谁都没好处。”
这关乎博物馆的名声,说出去,确实对谁都没好处。
南音一路奋力地向前滑,心里很不痛快,她觉得那窑变位置的小冲,根本是人为的,可是这种判断,怎么和人证明,她只知道,见过几千几万种窑变应该有的裂缝之后,那一个,就不大对。
但是这种事情,提起不免又会令人联想到自己不光彩的出身,还是在阿显的面前……风从身边过去,她越滑越快,人什么都可以选择,却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她就像是出土的文物一样,带着原罪。
她爸妈是造假村的人……她爷爷也是造假村的人,那她自己,就一辈子也都是造假村的人!
她痛苦而自虐地越滑越用力,
海岸上的风吹过来,太阳的光也变得炎热,她抬头看着太阳,忽然发现,自己刚刚吃了那么多鱿鱼圈,好干呀!
她看着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自己已经不知道滑了多久,又向前面看了看,那里隐隐有家餐厅,她连忙伸进短裤口袋摸了摸,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十镑钱来,还有几枚硬币,这是刚刚吃饭,阿显给她了五十镑,买东西后找的。
十镑钱,足够买瓶水了,她决定勉强滑到前面餐厅,让阿显开车来接她,实在滑不动了呀。
她嘟囔着:“果然年纪大了,以前从来没累过呀……”向着那边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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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海岸的餐厅,里面空无一人,门外飘着白纱,外面临海的位置,摆着整齐的桌椅,却只在中间一张四人方桌上坐着两个男人,一个亚洲男人,一个老外。
周围散着十几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把这里,和不远处的海滩闹区,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几个人从餐厅内鱼贯而出,手里端着大圆碟子,放在桌上,主厨打扮的男人说,“,希望今天的头盘不会令您和霍先生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