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拍卖行的级别更是分的很细,除了国家级别的,也有很多本土的老牌拍卖行,这种拍卖行,最早大概都是家庭式的,所以多以名字命名。
身后一听是陶保的声音,彩青顿时懒得搭理他。南音连忙问君显:“这地方也太不敬业了,怎么事前不做功课?”
君显知道她是没话找话,不想陶保和彩青起争执,但还是认真地答她,“你知道国际的艺术品市场有多大吗?——就像英国最大牌的苏富比,里面的的专家部门大概有小一百个,分的非常细致,当代艺术,印象派现代艺术,大师作品……珠宝,钟表……甚至洋酒,”他细数着,听的南音越来越惊讶。
“我们平时关注的,也不过是……二十世纪中国艺术,中国瓷器以及工艺品,当代亚洲艺术……细分下来,人家一百个部门,而我们中国瓷器只是其中一个部门下的一个分类……而这间”
他指向墙上中间的招牌:“这间a&hantiques就是一间本土的老牌拍卖行……当然拍卖种类没达到那么庞大,而且以前多拍卖欧洲古董……还有欧洲古董家具,近年在亚洲艺术品风暴来袭后,才开始展开这方面的业务。所以搞错一个知识点,实在不是奇怪的事情。”
彩青插嘴道:“这有什么呀,前段时间咱们国内不是拍出了2.2亿的汉代天价玉凳吗?汉代都能有凳子,咱们中国人自己都犯这样的错,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事陶保倒是知道,那汉代玉凳也是国内拍卖公司拍的,2.2亿,当时是拍卖市场的最贵玉器,后来被人质疑,汉代人都是席地而坐,那时候还没凳子。所以这东西最后闹的太大,被查出只是一个小玉料场自己做的,成本两百多万。
他心里很高兴,觉得别人说的话他终于听懂了。
那边东西已经被拿了出来,这种是会天价成交的藏品,所以允许客人上手看,而且拍卖预展一共三天,足够保证每个有兴趣的客人都看够,摸够。
南音他们在后面,前面围着不少人。轮到陶庆为的时候,他带的专家都是看了看,但是不说话。丁占元也认真看了看,有认识他的人,立刻问:“丁老师,这东西您怎么看?看不看真?”
陶庆为立刻心中嗤笑,这人是个棒槌,这种地方,大家都是竞争对手,以为在博物馆呢,还问人家专家的意见。
丁占元自然不会得罪人,说道:“能够将前朝到当时最好的工艺集于一身,瓷母,的确是集大成之作,但是工艺,审美,这些东西都很私人的,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从纯粹艺术的角度讲,瓷母这东西,本身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大家听明白的都笑起来,这话说的很有技巧,看似回答了问题,还挺诚恳,但其实根本什么也没说。
更没有论这件东西的真假,人家说的是瓷母本身,故宫那件才是公认的瓷母,至于这个,还是自己看吧。
但陶保却没有听出这些弦外之音,靠向南音低声问道:“你大师兄这话,这东西到底是看好还是不看好?”
看好不看好也不能在这里说,南音想小声告诉他,又怕人听到,不说,又怕陶保没面子,低声说道:“好不好很难说……就说故宫那件吧,其实漂亮不漂亮,古玩界自古就褒贬不一,因为考虑到釉色的复杂和色彩的繁复……很多人都认为过于俗艳,但也许正因为过于俗艳,所以更符合现代大多数人的审美品位。很多人觉得那件很好看的。”
陶保知道那件,他也觉得还好。看南音这样认真地回答他,他又很高兴,笑着问道:“那你呢?你喜欢这个吗?”
南音笑了笑,这次却没说话。
陶保拉了拉她身上白风衣的袖子,“那等会出去告诉我。”
神情亲昵,语调熟稔,君显看了他一眼。
彩青冷哼了一声,低声说:“有什么好说的,她是玩高古瓷的,当然喜欢的是高古瓷。历来古玩界里,玩宋瓷才是最高境界,不懂你就别说话。”她心中很气,要不是考虑周围人太多,所以给陶保留了脸面,她一定说,“和你出去也是对牛弹琴!”
南音看陶保又被说的消沉,连忙说:“撇除个人欣赏的趣味,还有文化背景,在某些专家的眼中,的确觉得宋瓷更漂亮一些。”
陶保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极快地反省自己,自己确实够笨。南音是鉴赏高古瓷的,当然应该是喜欢那个,不然没兴趣支撑,怎么能坚持下来,他可知道,这东西,要是没兴趣,根本不行!
看过的很多人都腾了地方,有些人喜欢等人少的时候再看,现在反而去了外间。君显拉起南音,“咱们去?”
南音点头。
穿黑色西装带白色手套的工作人员站在长桌后,桌上是厚绒桌布,南音没有上手,丁占元和老四看到她来看,也走了过来。
清三代并不是南音的主攻,但是她有其他师兄妹都没有的优势,所以这次带她来,大家都默契地知道,主力鉴赏的,是她!
她看了一会,有些失望,说道,“这东西没有好好收藏,器物表面磨损太厉害,瓶身上也有严重的划痕。”
丁占元说:“照片上当初看不出这么残。”
君显从工作人员那里拿过一双新的手套递给南音,南音接过,戴上,拿起来看了看底部,放下说:“这个底款和故宫的也不一样,所以不能是成对的!”
我们中国人,历来都喜欢成对的。按照大家之前的想法,都觉得这东西和故宫的应该配对。
南音抬手,隔空比了下高度,又摇头说:“高度不同,花色也不配,和故宫那件,绝对没什么关联。”
不止不配对,也没关联了。
彩青笑说:“来之前国内专家都说,和故宫的应该是一对,那照现在这么说,外面应该还散着两件?”
君显说:“也许更多也说不定,有记录的那么多,没记录的不代表不存在。”
“窑变的地方有冲……”南音翻看着那瓶子,“除此之外……修复了五、六……七个地方。”
冲,就是小裂痕。
君显看着她,她专注地看着那瓶子,样子专业而游刃有余,容颜青涩,他看她拿着那瓶子,细看那开光图案,12扇,她慢慢地看着,表情虔诚,转着,一扇扇图片,从她眼前过,她目中隐隐带水,看不出悲喜,只有纯纯识古的痴心……他望向那开光图案,忽然想起那时候,
他最后一次回国,冬天,带她出去玩,晚上回家的时候,她站在小区门口,那时候家里还没有搬大房子,天下了雪,他怕她冻着,一遍遍催她走快点,她却站在那里,望着天说:“阿显,阿显……我觉得自己这样是在向天上飞,我要真的会飞就好了。”
他向天上看了一眼,天空黑蒙蒙的快要压下来,雪无从所起,无声地大片大片落下,人像被吸上去,他不知是该说这是相对运动,还是说那种错觉是正常的。
她却忽然蹲下,撒着娇说:“我说想飞的时候是因为我累了,我要你来背我。”
他“噢”了一声,人已经走了过去……
时光……好像忽然就穿越过去,这么多年,南音始终没太变,依旧大多时素面朝天,依旧不是很懂打扮,很会化妆……他的心情,忽然就回到了那时那刻……
南音却已经看完了,她放下瓶子,看向彩青,“我听师傅说,常先生想拍下这东西,最早的打算也是准备捐给国家,是不是?”
“是……也不是!”彩青看她开始摘手套,知道看完了,第一个向外走,边走边说:“捐献也得看国家要不要,你知道现在有钱没背景的,心里都不踏实,总得不断做点什么事,讨有心人的欢心。”
大家跟着她向外,陶保看人家师兄妹要说话,就识趣的没跟上。
从侧面的大门出来,阳光立刻裹在身上,彩青转头来说,“这东西是有关部门指定要的,只是不希望落在外头,但如果现在东西有问题,反倒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