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

    “你们会打电话到我家么？”过了一会，童松问我。

    “如果你愿意合作，什么事情都好说。”我告诉他：“你的事情可大可小，也只不过是几十条香烟而已。我们每个月都会查获几千条香烟，一次性查到几十件的也有，只要情节不是太严重，只要他们愿意合作，什么事情都好说。又不是贩毒，只要他们以后改过自新，不再重犯，我们当然给他机会，罚点款，教育一下就放人了。”我接着补充：“当然也有些人情节比较恶劣，屡教不改，涉案金额太大，那么我们只好将他交到司法部门，接受法律的制裁。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这两个月我们已经移交过去好几宗了。”

    “我以前没有贩卖过香烟的，只是最近和朋友一起做的，我做的时间真的很短。”童松试图向我解释。

    我知道我的话已经起到了预期的目标，便告诉他：“我们也知道你做的很小，但哪个人不是从小做到大的。我们抓了你，其实对你是有好处的，毕竟这是犯法的事情，到最后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现在只要你与我们合作，告诉我你香烟是从什么地方买的，让我们抓住你身后的下家，那么我们就会放了你，权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你出去以后找份稳当的工作，好好的上班，塞翁失马，嫣知非福？只要你能够悬崖勒马，我们也会为你高兴的。你认为我们一天到晚的忙碌，为了什么？抓你们这些人，然后罚款？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我们只希望你们能走正道而已。”

    “如果他们知道是我告的秘，不会放过我的。”童松担忧的说。

    “这件事情我们会为你保密的。”我说：“我们将你关了这么久其实就是为了抓住他们的，他们其实在害你你知道么？你只要告诉我们他们的人员和仓库在哪里，我们会有专门的人员过去抓捕，等我们抓完人以后，你就可以走了，没有人会知道是你告的密。”

    “真的么？”童松依旧不相信。

    “你是不是想讨价还价？”我冷声问：“要不是为了你好，我早就将你送到警察局去了，然后通知你父母拿钱来领人，你认为你还有还价的余地么，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和所处的地方。”

    “好，那我告诉你们。”童松思考了一会，才下定了决心说。

    我笑了，然后拿出笔开始记录他的每一句话，我知道他将会告诉我很多想要的东西。

    张助他们回来了，一百多件香烟，涉及十余个种类，涉案金额竟然高达五十多万元，这已经是我们进行严打活动以来的第六次重大收获了。缴获的香烟足足装满了两车子，现在就停放在院子里。刘头出动了局里所有的人一起下去搬运香烟，夜里雨下的大，这些香烟必须搬到仓库里，免得被淋湿了。

    我的审讯工作已经结束了，就找了刘头开始商议下面的工作。

    “这小子只是个小鱼儿，没有分量。”我和刘头说：“不过他提供的消息倒很值得注意。”

    “哦！”刘头很感兴趣的问，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他的香烟都是从一个叫做高中的朋友处拿来的，每次的数量都很小。”我说：“根据他提供的消息称，高中是一家商贸公司的职员，主要的工作就是向市里的零售商店推销一些小商品，按童松的说法就是高中贩卖假烟也只是副业，为了增加一些收入而已。”

    “也许高中只是利用自己的工作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而已，最近商贸公司贩卖假烟的情况很多。”刘头分析说：“也许这个公司大有文章，最好仔细的查一下。”

    “这我也想到了，只要抓到高中就可以问清楚。”我说：“高中就租住在四河路上的一个小仓库里，那里也应该就是他藏匿香烟的地方。”

    “四河路？你问清楚了？”刘头有点意外，说：“那里是毛飞的势力范围，该不是与他有联系吧？”

    “如果童松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高中也不是一个大角色，应该不是毛飞的上家，我们最好尽快实行抓捕行动，免得惊动了他，让他跑了。”我说。

    “要不就今晚行动吧？乘着王队长他们还没有走，再配合我们一下。”刘头想了想说。

    “也好。”我说。我知道今晚是别想休息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出去走一走。我找到了大为、小罗、联合了王警和他的两个属下，押着童松，在磅礴的大雨中开始了今晚的第二个抓捕行动。

    “你只要指明仓库的所在位置就可以了，不需要下车，我们会派人下去抓捕。”我交代童松，接着解开了他的腰带，放在坐椅上，警告他：“你别想着逃跑，事情结束以后我们自然会放你的。”

    “我知道。”童松说，看来这小子变的温顺的多了。

    事情的进展比我们预料的要顺利的多，当王警撞开门的一瞬间，我带着大为和小罗就冲了进去。仓库里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看情形是一对小夫妻。事发突然，两个人几乎没有来的急反抗，就被我们控制住了。

    我将自己的工作证从怀里掏出来，在他们的面前展示了一下，说：“我们是烟草专卖、稽查局的，我们收到举报，说有人在这里从事假烟的走私、贩卖活动，我们现在决定对你俩进行逮捕。”

    “我们没有贩卖假烟，你们弄错了。”那个男人叫嚷着说。

    “你是不是叫高中？”我问。

    “你怎么知道的？”高中显得很意外。

    “那就没有错了。”我说，然后吩咐小罗开始搜查仓库。

    小罗没用多少时间，就将藏匿在纸盒里的几十条香烟给翻了出了，竟然是清一色的555，多达六七个型号。国家已经严令禁止这些外烟在国内市场上的买卖，即便是零售商也不敢明摆在台面上。所以现在市场上的外烟只好从黑道偷运，而真正属于走私的数量较小，只占据市场的分额2%左右，其余的就全是假烟了。我将那些香烟简单的看了一眼，虽然外包装制作的惟妙惟肖，几可乱真，但还是一眼就瞧出了破绽。

    我让大为和王警把高中押进了警车，开始给刘头打电话，告诉他事情搞定了。

    “这次是人赃并获，不过没有想象中的好。”我和刘头说。

    “有没有问出什么？”刘头在电话中问，我知道他是在关心什么。

    “我们等会就回去了，到时再说吧。”我告诉刘头只抓了高中一个人，他老婆我就不带回局里了。

    “方大，你做的很好，你们回来吧，我在局里等你们。”刘头说。

    “知道了。”我挂断了电话，等小罗搬完了香烟后，一起驱车向局里开去。

    79条555，从小555到扁555，多达六个型号，一应俱全；另外竟然还有几条黑阿诗玛，软壳装；精品黄山，市场价十元一包的那种。

    “你看这香烟造假造的，烟厂都没有生产，市场上却有了。”我说。

    “就这几种么？”刘头盯着地上的香烟问我“怎么没有童松贩卖的那些品种？一条红梅和光明都没有？”

    “那小子肚子里还有货，可是死都不愿意说了。”我说，我也发现了这个情况。这只能说明一点，童松有很多品种的香烟都不是从高中那里拿的。

    “小罗，你再去问一下，看有没有收获。”刘头交代完，回头问我“高中那边问的怎样了？”

    “大为和小范在问，等会他们就会过来。”我说，然后开始统计地上的香烟。事情还没有做完，小罗就回来了。

    “怎么样？他说了么？”刘头问。

    “这小子嘴硬的很，只说香烟是从东门拿的，其他就什么也不说了。”小罗泄气的说。

    “东门，难道是烟酒市场？”刘头沉吟了一会，问。

    “应该不会错的，他不说出来，是怕牵连太大，自己无法承担。”我思考了一会，问：“刘头，这件事情还要不要继续追查下去？”

    刘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沉默，等了一会，他才说：“小罗，你去把那小子放了。”

    刘头等小罗走了，才叹息了一声，说：“这件事情有点棘手，现在正在严打阶段，他们怎么还在向外面发放香烟？”

    “要不，我明天给他们打声招呼？”我问，我们这些人很早就已经与一些大的烟草批发经营户揉到了一起，真的发生了事情还的确不好处理。

    “算了，我们这次抓了这小子，如果货真的是从他们那里拿的话，他们也应该小心谨慎了，不然迟早会出事情。”刘头说。

    童松走了，他的事情到此为止，刘头决定不再追查下去。我们这样的单位如果说是完全的公正无私，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的，有权就有欲望，更何况我们管辖的还是属于暴利的烟草行业。无论是走私还是造假，都会财源滚滚，一些不法商人总会找出我们的弱点对我们发起攻击，而有些人就在金钱和名利的驱使下丢弃了自己当初的信念与操守。我们是人，一种最具强烈欲望和私念的动物，犯错在所难免，只是我们总是小心翼翼。

    高中一直没有说出自己的下家是谁，一口咬定香烟是自己从外地直接购进的。大为和小范用尽所有的办法，只好放弃。刘头没有安排我再去询问他，只吩咐小罗和大为看紧了，也许明天罚了款就会放人。我知道刘头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这个局子在他的带领下，经历了很多风雨，这一次，他依旧要把它撑起来。

    下班了，我和小范经过审讯室的时候，向里面看了一眼。高中就躺在地上，看来大为对他进行了一个全方位的修理。受过了皮肉之苦，丢失了不法之财，也许明天他就会轻易的离开这里，我知道他的事情到此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我们的事情却不知道到何时才可以结束。

    今天局里取消了所有的外部活动，大家终于可以好好的娱乐一下了，看报纸的看报纸，玩游戏的玩游戏，打牌的打牌。最近一直忙的不可开交，难得休息，所有的人都很开心，而且这次连续破获了几起大案，今年节日的奖金当然也是不会少的了。我和小范去了报社，带齐了资料，有些案件我们是要向社会公布的，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义务。

    我们办完事情，出了报社，就接到了大为的电话，说有人在大富豪宴请局里的人，要我们直接过去。

    做东的是毛飞，刘头告诉我他是高中花钱找来说情的。酒席的档次很高，酒水也是500多元一瓶的五粮液，我不知道我们一共喝了多少瓶，大家整日的在酒桌上打滚，都是海量，我远不是对手。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所有的人都很开心，称兄道弟，无所不言，很是亲近的模样。毛飞订了包厢，邀请刘头去玩牌，这一直是他的强项，怎可错过？我呢只好和小范一起回局里了，经过总台的时候，服务小姐很热情的给我们准备了几条大中华，告诉我们是已经买了单的。

    “不要白不要，小范，你帮我拿着。”我口齿不清的说，也许酒真的喝多了，但大脑却是清醒的“香烟，真他妈的是个好东西。”

    刘头回来了，一副容光满面的样子，看来今天他的牌运真的不错。他支走了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交代我：“晚上毛飞会来拿一些外烟，这件事情你负责一下。”

    我点头，这样的事情已经太稀松平常了，虽然当初我刚进局里的时候也不可以了解。

    “这些东西总不能拿去烧了吧！市场上不可以买卖，倒给他们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途径，毛飞这小子这几年做的很好，没有出什么纰漏。”刘头微笑着说：“你再和金泰物流联系一下，快要发奖金了，小金库也要填充一下了，让他们帮忙出些货。”

    我知道我会把这些事情办的妥当，这也是刘头如此信任我的原因。我用了两天的时间完成了刘头交给我的任务，没有任何的怨言，这是给单位里每一个人谋福利，我没有想到有什么错对的。

    烟草市场的整治活动依旧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我和小范仍然每天领着几个人出去调查，每天都有很大的收获，也有很多的人来局里接受处罚。

    小范最近工作的很卖力，人也机灵了很多，喜欢跟在我的后面讨好。

    “方大，来抽支烟。”小范将烟递到我的手中。

    “这是在哪里买的？”我问他，我可以确信这绝对是一包假烟。局里虽然每天都会缴获很多条香烟，但职员却不可以分得一包，所以我们平时抽的烟还是自己掏的腰包。

    “名烟名酒专卖店啊！”小范奇怪的看着我，补充说：“是烟草公司设立的连锁机构。”

    “是么？怎么味道怪怪的？”我说。

    “这还是可以的了，上次我买了一个物流公司配送的烟，都酶了，简直无法抽。”小范愤然的说。

    “哪个物流公司？”我吃惊的问。

    “金泰物流，烟草公司专门配备的物流公司。”小范说：“我总怀疑他们配送的香烟中掺和了假烟。”

    “你有发现为什么不和局里汇报？”我问。

    “有用么？人家是烟草公司专门配备的物流公司？”小范反问我。

    “小范，你知道香烟有多少种味道么？”我没有回答他，却问。

    “很多种啊！”小范笑着说：“每包的味道都不同，我都不明白了。”

    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小范，你知道么？其实所有的香烟只有一种味道，那就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情味。可惜的是你还太年轻，无法真正的了解。臭小子，你还是太嫩了点，要想真正的融入这个单位，你还是继续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