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她轻轻揉了揉手臂,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现在回寝室太早了,室友们应该都在聊天,她就算回去了想睡也睡不着;回教室吧……她有点儿担心,那几个女生会不会追着自己问三问四。
九点半之前,学校里的所有教师都是灯火通明的。
庆余沿着图书馆前的小路绕到了后面的小花园。
小花园里种满了各种庆余叫不上个名字的花草。
花园的正中心竖着陶行知以及一中首任校长的雕像。陶行知的雕塑下只有一行字: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校长的雕像下密密麻麻的一排排,细致地介绍了学校立校之处所经历风风雨雨。
小花园里的夜灯不似教室里那般明亮,庆余不敢再去看那些字。
雕像侧边是一道很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木质的长凳子,每隔一米竖起两根不粗细的圆柱子,圆柱子上方则是漆成木头形状的水泥横梁,横梁上爬满了紫藤萝。
现在,正是紫藤萝盛开的时候。
白天,远远看过去,像小瀑布一般垂下的浅紫色花枝挂在横梁上,并垂到了椅子上。晚上,在灯光的照耀下,别有一番滋味。
从走廊里经过,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直直地灌入心扉。
除了这一道长廊,花园里还有好几个八角亭。
每天早晨,这儿是很多晨读学生的最爱之地。
所以,庆余从来没有在早晨来过小花园。
她走到长廊的另一端,在左手边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光照不到,如果不走近一些,没人会注意到她。她头靠着圆柱子,微微闭上眼睛。
庆余真的很希望此刻自己的脑子里能轻松一点,能什么都别想。
可是没有办法,她的脑子里仿佛天生装了一个算盘。
那一串串数字几乎是本能地跳出来。
一学期的学费书本费加起来六百三十八,班费五十,住宿费一百二十。
她暑假打工总共赚了九百五十元。吃喝全包的洗碗工,一个月五百,她没干满两个月,最后老板扣了她五十元。
昨天来学校乘公交车用掉四块钱,今天晚饭吃了一个馒头一碗粥八毛钱。
她现在只剩下一百三十七块二毛钱。
早晚一个馒头一碗稀饭,就要一块六毛钱,中午一碗米饭五毛钱,最便宜的素菜一份五毛钱,算下来每天至少要花费两块六毛钱。
就算她什么都不买,身上的钱也只够用五十多天。
每天拣点瓶子大概能卖掉一些钱,周末如果能找一份工作那就最好了。
不然,她不知道五十天之后自己该怎么办。
对了,每个月还得交五块钱的水费。
这样一来,手里的钱连五十天都撑不到。
寒假只有一个月,赚得钱肯定比暑假少。
而且寒假过后要交新学期的学费等等。
她想起暑假那些天,自己没日没夜地在餐厅后面的井台边洗碗,太阳出来了她在洗碗,太阳落山了她还在洗碗。那个老板不是什么好人,知道她没有钱没有地方可以去,总是让她忙个不停,还警告她不可以跟别人说,不然他会立即辞掉她让她滚蛋。
庆余没办法,谁让她还没满十八岁,谁让只有那个老板敢用她这么一个童工。
她想念阿婶了。
如果阿婶还在的话,一定会帮一帮自己的。庆余想。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阿婶有一天要离开自己。
可那一天那么突然就到了,她当时兴冲冲地拿着入学录取通知单找阿婶,想告诉她,自己被一中录取了,结果阿婶一动不动地坐在躺椅上,脸色白得吓人。
她走过去,喊了好多声,也没能喊醒。
再后来,来了很多人。
阿婶其实不是她亲婶,只是住在他们家隔壁的一位孤寡老太婆。当年庆余还小,因为不喜欢家里人,总爱一个人在外面溜达,后来阿婶就把她喊过去,给她吃糖。
她让庆余喊她阿婶。当时的庆余,差点脱口而出我喊你奶奶都足够了,竟然要我喊阿婶。
庆余很多东西都只见过却没尝过,像酸奶、芝士蛋糕、提子、火龙果、猕猴桃、山竹……后来她都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味道的了。阿婶有时候会专门把她叫过去,给她吃她收藏起来的没事。
她会慈祥地摸着庆余的脑袋,说:“庆余,你要争气啊,一定要争气,努力学习,考上大学。”
那个时候,庆余并不怎么爱学习,每天她都在担心晚上回家会不会挨打,根本也无心学习。可就因为阿婶的那些鼓励,她开始认真学习。
她放学后会直接在阿婶家写作业,写完作业陪着阿婶聊天,直到家里差不多快吃完饭了才会回去。到家后随便扒拉两口饭洗个脚洗个脸就睡觉,有时候也没办法立即睡觉,她会被家长叫过去帮忙洗豆子。
庆余就这样在阿婶的庇佑下努力地考上了当地的中学。初一的时候,学校老师闹罢课,英语老师直接辞职走人,初一到初二英语课都是物理老师代教,直到初三,才又调来一位新的英语老师。
庆余一直很努力,中考是第一名,那一次中考,她的英语破天荒及格了。
因为她其余几门考得太好,所以整体成绩十分可观,总共得了六百四十七分,离满分只差九十三分。英语老师通过自己的大学好友,把她的成绩单给了一中。
作为唯一被一中特招的学生,庆余恨不得带着阿婶亲自来一中看看。
可是,阿婶走了,庆余还没来及向她分享这一切。
她在阿婶家里写作业的那些回忆,快得就像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