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后,皇上的怒气不但没有消退的趋势,反而越发高涨了,只因一件事,三皇子因如今在户部学习观政,月前奉旨去了江南查堤防贪墨案,岂料竟被卷入了河里,至今生死未卜!
此事可谓是将天都给捅破了,要知道当今皇上膝下就只四位皇子,如今二皇子还受了申饬,短时间内是起用无望了,剩下三位皇子身上的担子便越发的重了,皇上是更宠爱四皇子,却并不代表他就真一点也不看重在乎其他皇子。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皇上先来不及彻查堤防贪墨案了,——虽然这是此番三皇子被卷入河里的主要原因,据说当时江南又发水涝,三皇子放心不下亲去现场探查,谁知三皇子站的堤坝就好巧不巧被大水给冲垮了,连三皇子也一并被卷入了水里。
第一件事便是花了大力气救援三皇子,沿着淮河两岸五里一兵,十里一哨的挨个排查,却一连查了五六日都没有三皇子的下落,一时间不独整个皇宫,连带整个京城的上空都被笼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
就更不必说江南官场了,须知江南自来便是富庶之地,每年花在堤防上的银子也是不计其数,谁知道那么多银子花下去,堤防却如此的不牢固,素日让黎民百姓深受其苦也就罢了,如今竟让天家血脉也遭蒙此难,说没人贪墨没人中饱私囊,有谁会相信?以前还想着大家齐心协力总能将事情混过去,如今却是再不敢有此奢望了,惟盼三皇子能早些获救,皇上龙心大悦之下,能留他们一个全尸,若是能不牵连到家人,自然就更好了!
这一日,陆明萱与陆明芙吃过早饭后循例到得荣泰居,不想却见陆老夫人正由张嬷嬷等人忙忙的服侍着按品大妆,陆明萱行礼后因忍不住问道:“老夫人可是要出门去?”就算要出门,也不需要按品大妆啊,莫不是要进宫去?
果然就听陆老夫人道:“方才宫里传出话来,让我即刻进宫去,说是三皇子落水,如今生死未卜的消息到底还是没能瞒住太后,太后得知后,当即急火攻心晕倒了,如今醒来后便只是哭,皇上与皇后怕太后伤心坏了身子,所以传我即刻进宫劝解劝解太后去。”
罗太后虽说是罗贵妃的娘家姑母,但罗贵妃的真实来历别人不知道,她难道还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心里其实就没真正喜欢过罗贵妃,连带待四皇子与宝宜公主也淡淡的,倒是三皇子因脾气好,人孝顺,一得了闲便去寿康殿给罗太后请安,陪她一说话儿便是一个时辰也不会有半点不耐烦,因此罗太后最疼的便是三皇子。
皇上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得知三皇子出事的消息后,便对后宫上下下了严令,务必一个字都不能传到罗太后耳朵里去,奈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宫里又人多口杂,到底还是让罗太后知道了,当即便气急攻心晕倒了,皇上想着如今京城里能在罗太后跟前儿说上话的就那几位老夫人太夫人,安国公太夫人又自持乃皇上生母,向来待罗太后只是面子情儿,并非真心敬重,遂立刻让人传口谕出来,着陆老夫人进宫去。
陆老夫人忙着进宫,也没时间与陆明萱陆明芙多说,简要说完自己进宫的缘由后,便打发了她们,然后由陆文廷和陆文远护送着忙忙进宫去了。
陆明萱与陆明芙离了荣泰居,便无事可做了,又没旁的地方可去,说不得还是只能回空翠阁。
半道上,陆明芙忽然叹道:“自三皇子落水的消息传回京城至今,总有七八日了罢,却至今仍没有好消息传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旁人也还罢了,我最担心的便是卫姐姐,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她可是圣旨钦赐的三皇子妃,若三皇子此番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以后可该怎么办?只盼三皇子吉人天相,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罢!”
陆明芙说的,也正是陆明萱担心的,哪怕如今还没有正式大婚,卫玉华也已是板上钉钉的三皇子妃了,一旦此番三皇子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便是皇家不逼着卫玉华与三皇子守望门寡,以后又还有哪个不要命的胆敢娶她?
陆明萱不由也叹息起来:“希望三皇子真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罢,不然不独卫姐姐,此番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呢!”
只是话虽如此,陆明萱心里却实在不敢太乐观,江南本就是多雨之乡,如今又正是每年的汛涝期,三皇子只怕早被冲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不然救援的人员也不会这么多天下来都没能找到他了,如今唯一能安慰人的,便是没有找见三皇子的尸体,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除此之外,陆明萱还有一重担心,凌孟祈此番去江南也是为查堤防贪墨案,再就是兼着暗中保护三皇子之责,如今三皇子出了事,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据说当时三皇子方一落水,他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带着自己的人沿着河岸搜救起三皇子来,只可惜一直没能找到人,若三皇子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上会不会迁怒到他身上?
万幸江南那边虽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同样也没再有坏消息传来,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思忖间,耳边忽然传来陆明芙的声音:“要不我们瞧瞧卫姐姐去?虽说不能帮上她什么实质性的忙,至少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横竖待在府里我们也无事可做。”
陆明萱回过神来,微蹙眉头道:“老夫人如今不在府里,我们要出去就只能去回大夫人,万一大夫人问起我们去哪里,我们可该怎么说?”
陆明芙道:“这还不简单,就说我们是家去看太太和弟弟们,大夫人总不能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回家罢?”
拦自然不至于,但心里未必会高兴……陆明萱暗暗腹诽着,到底架不住对卫玉华的担心,点头道:“那我们这便回大夫人去。”
姐妹二人于是掉头去了陆大夫人的上房。
彼时陆大夫人正屏退了众伺候之人,满脸是笑的在与朱妈妈说体己话儿:“这才真是天佑我们,先是让二皇子坏了事,如今又让三皇子出了事,指不定到头来连个尸首都找不到……可见大皇子是天命所归,四皇子若胆敢再不自量力,存什么非分之想,二皇子与三皇子的今日,便是他的明日!”
朱妈妈赔笑道:“可不是,老天爷且公正着呢,断不会像人那样,天生心就是偏的。”
心里却暗暗嘀咕着,老天爷若是真公正无私,历朝历代就不会有那么多做了多年太子,却最终未能更进一步的嫡长皇子了,说到底所谓的‘天命所归’,还得皇上说了算,皇上素日本就不甚看重二三两位皇子,大皇子最大的竞争者从来都是四皇子,如今便是二皇子坏了事三皇子出了事,与先前又有什么区别?
陆大夫人自是不知道朱妈妈心之所想,反而越说越高兴:“也不知道凤丫头调理了这么长时间的身子,如今调理得怎么样了?若是她能尽快怀上孩子,生下皇上的嫡长孙,不必我们做什么,只怕文武百官先就要齐齐上折子请立太子了,我就说我们凤丫头天生命格贵重,如今可不就要母仪天下了,到时候全天下的女人,还有谁能贵重得过她去?”
朱妈妈笑着正要接话,就听得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芙姑娘与萱姑娘来了,说是有事回夫人。”
陆大夫人闻言,脸上的笑一下子散了大半,向朱妈妈道:“正说得高兴呢,她们两个来做什么,没的白扫兴!”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向朱妈妈点了点头。
朱妈妈便扬声向外道:“夫人请两位姑娘进来。”
片刻之后,便见陆明萱与陆明芙被丫鬟引了进来,向陆大夫人屈膝行礼后,陆明芙因笑道:“回大夫人,我与妹妹想家去瞧瞧我们太太和两位弟弟,不知道大夫人可否为我们安排一辆马车并几个跟车的人?”
陆大夫人笑道:“怎么不提前与我说一声,我也好让人与你们准备些东西带回去。”
陆明芙笑道:“原是我和妹妹临时起的意,不必大夫人特意准备什么东西了,横竖我们下午便回来的。”
陆大夫人道:“话虽如此,到底也不能让你们空手回去,这样,你们先回屋换衣裳收拾东西去,我让朱妈妈与你们安排,待安排好了,再让人请你们去。”
陆明萱与陆明芙应了,屈膝行了礼,自退了出去,陆大夫人方淡声与朱妈妈道:“你安排去罢,记得多准备些东西,省得回头老夫人知道了不高兴。”成日价只知道往外跑,当她不知道她们去了什么地方呢,明明是定国公府的人,不去瞧自己的姐姐不说,反倒上赶着去瞧别的外四路的人,想攀别的高枝儿,偏老夫人还纵着她们,这样明晃晃的打她女儿的脸,等她女儿当上太子妃以后,她倒要看看她们又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朱妈妈知道陆大夫人这是不高兴了,不敢多说,屈膝应了自安排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陆明萱与陆明芙坐上了回家的马车,陆明芙撩起车帘看了外面八个满脸严肃的跟车婆子一眼,悄声向陆明萱道:“本来先前我还想着,只要出了府,我们想去哪里便自由了,如今看来,是非得家去走一圈,再悄悄儿坐家里的马车出门不可了。”
若是跟车的人少些还能一一收买,如今跟车的人却足足有八个,瞧着个个儿都不是好相与的,还不连那些护院,还是家去后再找机会出来罢。
陆明萱道:“难得出来一趟,也该回去瞧瞧太太与两位弟弟,好在我们家离卫姐姐家要比国公府近得多,来回有个一个半时辰尽够了。”
陆明芙点点头,不再多说,姐妹两个一路无话的回到了家中。
戚氏不防姐妹二人今日会回来,又惊又喜,忙忙让人备二人爱吃的菜去,又叫人抱安哥儿和定哥儿来见姐姐,又忙着打发人去衙门请陆中显回来。
被姐妹二人制止了,陆明芙因附耳如此这般与她说了一通,戚氏便令人与跟车的婆子并护院们都准备了席面,让自家的管事妈妈并管家陪后者们吃酒去,陆明萱与陆明芙则悄悄儿坐上自家的马车,由自家的婆子男仆们护送着,去了大将军府。
卫夫人这几日正为女儿担心得不得了,自得知了三皇子生死未卜的消息后,卫玉华瞧着倒是与素日并无二致,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但知女莫若母,卫夫人又岂有不知道女儿表面看似越不在乎,实则心里越在乎?偏女儿这样,她与大儿媳想劝都无从劝起,不免暗暗着急,怕她这样憋着会憋出病来。
不想正值六神无主之际,就听得门房传话进来:“定国公府的两位陆姑娘来给夫人请安,探望小姐。”
这才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卫夫人当即大喜过望,命自己的贴身妈妈:“你快代我去将两位陆姑娘好生请进来!”
贴身妈妈应了,忙领着人接了出去,少时果真接了陆明萱与陆明芙进来。
卫夫人见了,不待姐妹二人拜下,已一手一个搀了起来,道:“你们不知道,你们玉华姐姐自接到那个消息后,便一直没有提过半句有关三皇子的话,也不曾流过半滴眼泪,她虽自小便不爱哭,此番毕竟事涉他的终身幸福,我实在担心她这样将担心与伤心都憋在心底,会憋坏了身子,可我们又不敢劝她,如今你们姐儿俩来了,我总算可以放心了,想必你们的话,她多少还能听进去几分。”
陆明萱与陆明芙如何不明白卫玉华此刻的心情,尤其是陆明萱,凌孟祈如今可也在江南呢,虽不至于像三皇子那样生死未卜,将来会如何,也没人说得准,她又岂能不担心?当下姐妹二人也没有多与卫夫人寒暄,便由卫夫人的贴身妈妈带着,去了卫玉华的院子。
本以为卫玉华正消沉着呢,不想她却正在练剑,二人方去到她的后院,就见一阵寒光闪烁,卫玉华一身短打,正剑走游龙,动作优美至极却又迅捷如雷,饶陆明萱与陆明芙不懂剑法,也要忍不住暗赞一声,想来古人描绘的“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也不过如此了罢?
许是瞧见陆明萱与陆明芙来了,卫玉华很快收了剑,然后将那柄寒光湛湛的长剑一甩,便直接投到了兵器架上的剑鞘中,这一手功夫又让姐妹二人叹为观止,若不是场合不对,就要拊掌赞好了。
卫玉华接过丫鬟递上的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笑向姐妹二人道:“你们怎么会忽然来了,我昨儿还想着,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见面呢,不想今日你们便来了。”说着,将二人迎进了屋里,“你们稍坐片刻,容我先换件衣裳再出来陪你们说话儿。”
一时丫鬟上了茶和新鲜的果点来,卫玉华也换好衣裳出来了,陆明萱这才不着痕迹的打量起她来,见她虽瘦了一些,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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